“何错之有?”
富郑公终于开口,声音里满是痛心,“孔夫子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让女子抛头露面,与男子同处工坊,已是乱了纲常;还敢让她们拿与男子同等的工钱,更是轻慢礼教!长此以往,女子皆不安于内,天下岂不大乱?”
“大人此言差矣!”
李星群往前一步,却被狱卒按住肩膀,“百姓不管男女,只要能安居乐业,便是天下太平。若因礼教束缚,让女子只能困于内宅,眼睁睁看着家人冻饿而死,这才是真的‘乱’!”
“放肆!”
张尧佐又拍惊堂木,“你还敢狡辩?再问你,你改太原税制,不按人头收税,反按土地产量计税,致使士绅多缴税银,寒门少缴,这不是故意得罪士族、动摇国本是什么?”
“税制当以公平为本。”
李星群咬着牙,声音却依旧清晰,“士绅之家田多粮多,却按人头缴税,缴的税还不如寒门多,这才是不公!臣改税制,是让有产者多承担,无产者少负担,如此才能让百姓休养生息,朝廷也能多收税银,何谈动摇国本?”
韩赣叟见他句句反驳,脸色愈发难看:“你办‘平民学堂’,让寒门子弟与士族子弟同堂读书,说什么‘有教无类’——
士族学问,岂容寒门染指?你这是混淆士庶,败坏礼教!”
“学问当为天下人所有,而非士族私有。”
李星群眼神坚定,“寒门子弟中不乏有才之人,只因无钱读书,才被埋没。臣办平民学堂,是为朝廷选拔人才,而非败坏礼教。若只让士族读书,朝廷早晚无可用之才!”
三司官员见他油盐不进,互相对视一眼,张尧佐冷声道:“看来你是不肯认罪了?押回天牢,明日再审!”
这一
“审”,便是三个月。
最初的日子,李星群还能据理力争。每日清晨,狱卒便会把他押去会审大堂,三司官员轮番提问,从纵兵抢掠问到新政,从军队管理问到私交往来,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问题,却从不听他的辩解,只逼他认罪。到了傍晚,他被押回牢房,等待他的不是安稳的睡眠,而是无休止的折磨
——
狱卒会故意在牢门外拖铁链,“哗啦哗啦”
的声响从黄昏响到黎明;有时还会用木棍敲牢门,“咚咚”
的声音震得人头疼欲裂,让他根本无法合眼。
更难熬的是吃食。每日送来的牢饭,都是发霉的糙米,上面还沾着黑色的霉点,菜汤是馊掉的,飘着一层绿色的浮沫,散发着刺鼻的酸臭味。李星群一开始宁肯饿着,也不肯碰那些馊饭,可饿了三天后,他实在撑不住了
——
胃里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咬,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稳。他只能拿起陶碗,闭着眼睛,把发霉的糙米往嘴里塞,馊掉的菜汤勉强喝两口,只求能活下去。
可这馊饭,成了新的折磨。没过两天,李星群就开始拉肚子,一开始只是一天几次,后来变成一小时几次,拉出来的全是清水,带着血丝。他浑身无力,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连站都站不稳,只能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浑身发冷。狱卒偶尔会送些水来,却只给一小碗,根本不够他补充水分,他很快就脱水了,嘴唇干裂起皮,连说话都变得沙哑。
“认了吧,李大人。”
有一次,送牢饭的狱卒看着他可怜,低声劝道,“你这样硬撑,只会更受罪。三司大人说了,只要你认罪,就不用再受这些苦了。”
李星群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碗里的馊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没罪,为何要认?”
可身体的折磨,终究压垮了他的意志。三个月里,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顿干净饭,拉肚子拉得浑身脱力,脱水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会审大堂上,他再也没力气反驳,三司官员提问时,他只能张着嘴,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有时甚至会在大堂上晕倒,被狱卒泼冷水叫醒,继续受审。
“李星群,你认不认罪?”
这日,张尧佐拿着供词,递到他面前,“只要你在上面签字画押,认下纵兵抢掠、擅改新政、私控军队三罪,我们就奏请陛下,免你皮肉之苦,给你干净的饭食,让你好好休养。”
李星群看着供词上的字,又看了看自己发抖的手
——
这双手,曾经握过剑,指挥过军队,画过工厂的图纸,如今却连笔都快握不住了。他想起了柳珏和孩子们,想起了昭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