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群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残破的作坊,拳头攥得发白。方天定这几年在临安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是
“割据”
那么简单,而是彻头彻尾的屠戮。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道:“传我命令,让医官们先给幸存的百姓诊治,再派士兵清理街道上的瓦砾和遗骸,给死去的百姓立个衣冠冢
——
就算是安抚,也得让他们走得安心。”
“是!”
亲兵领命离去。李星群站在街心,望着不远处营地里来回踱步的士兵,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之前为了军纪,他严惩了劫掠的士兵,可士兵们出生入死,总不能一点念想都没有;更何况,临安城已十室九空,百姓稀少,只要约束得当,放士兵进城领取奖励,既不会扰民,也能安抚士气。
当天下午,李星群召集所有将领在校场议事。“方天定虽逃,但他的府库还在。”
李星群站在高台上,声音传遍全场,“这些年他在江南搜刮的财物,本就该还给百姓,可如今百姓稀少,不如先分一部分给弟兄们
——
算是犒劳大家这些日子的苦战。”
士兵们闻言,顿时沸腾起来。之前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有人忍不住欢呼出声。李星群抬手压了压,继续道:“但有一条规矩,谁也不能破
——
只能去府库领取,不许私自闯入百姓家,哪怕是空屋也不行!若有违反,按劫掠论处,之前的惩罚大家都见过,别以身试法!”
“遵令!”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里满是兴奋。
方腊的府库藏在节度使府的地下,打开沉重的铁门时,里面的景象让众人眼前一亮
——
金银珠宝确实不多,大多被方天定带走了,但架子上堆满了丝绸,从淡粉的杭绸到墨绿的蜀锦,琳琅满目,足有数千匹。江南本就是丝绸之乡,方天定虽带走了金银,却没来得及运走这些体积大、分量重的丝绸。
“按人头分,每人两匹绸子,将领按品级加倍。”
李星群下令,“亲兵们盯着,有序领取,不许争抢。”
士兵们排着队,一个个从府库里领走丝绸。有人小心翼翼地把绸子叠好,揣在怀里,想着日后带回家给妻儿做件新衣服;有人拿着绸子在身上比划,脸上满是笑意。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没有一人违反规矩
——
他们都记得之前那三百多个被严惩的士兵,更知道李星群说一不二的性子。
等士兵们领完丝绸,李星群悄悄叫来了李助,两人走进帅帐。“军师,有件事要劳烦你。”
李星群坐在案前,指尖敲了敲桌角,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寻常军务,“给杨老将军写封密信,就说我‘未禀朝廷,私分府库丝绸犒军’,让他参我一本
——
不用写得太重,点到‘军纪失矩’即可。”
李助听完,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沉默片刻后抬眼,眼底没有半分惊讶,只有了然:“大人是想用‘小过’换‘安稳’?属下早察觉您近来总在留意朝廷的动向,又刻意约束赏赐的分寸,原是在为这事铺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属下会在信里拿捏好尺度,既显您‘有私心’,又不掩破城的战功
——
朝廷要的是‘可控’,不是‘治罪’,这样写正好让他们放心。”
“还是你懂我。”
李星群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坚定,“昭姬传来的消息,朝廷对我那些可能是‘前世’的知识,忌惮越来越深,若我一身干净,反倒是取祸之道。如今自污一点,让他们觉得我只是个‘贪图犒赏的将领’,反而能留在军中,继续护着江南百姓。”
李助点头应下:“属下这就去写,用加密的字迹,确保只有杨老将军能看懂。”
他转身离去时,又回头道,“大人放心,丝绸分的是方腊赃物,未伤百姓分毫,就算朝廷追责,也有转圜余地。”
李星群望着李助的背影,走到窗边,目光落在远处的衣冠冢上。石碑上
“江南死难百姓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