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火枪兵的巡逻队,他们绕了足足半个营寨,才摸到侬智高所在的帐篷外。
黎广抬手示意黎禄停下,指尖蘸了点帐外陶罐里的冷水,轻轻点在帐篷的缝隙上,借着水汽洇开的小缝往里看:帐内只点着一盏小油灯,侬智高正坐在草席上,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陶罐,罐口封着蜡,隐约能看到里面有细小的虫影在动。他眉头紧锁,时不时摸一下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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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个淡青色的蛊印,是当初南疆圣女下蛊时留下的痕迹。
“侬头领。”
黎广压低声音,对着帐缝轻唤,语气带着同族特有的口音,“是我,黎广。”
帐内的侬智高猛地抬头,手瞬间按在腰间的短刀上,警惕地看向帐门。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走到帐边,撩开一条小缝,见是黎广与黎禄,才松了口气,侧身让两人进来,又飞快地放下帐帘,把油灯的灯芯拧得更暗。
“金王、法王,你们怎么敢来这里?”
侬智高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满是不安,他指了指手里的陶罐,“我们这些人,都是中了南疆圣女的‘牵心蛊’才不得不归降李星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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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圣女那边催动蛊虫,我们连动根手指都由不得自己,稍有反抗,五脏六腑就像被虫啃一样疼。”
黎禄刚要开口,黎广却先一步按住他的手,目光落在那只蛊罐上,语气带着笃定的诱惑:“你以为这蛊无解?别忘了,蛊王黎辅现在就在湖州城里!他是南疆最擅解蛊的人,天下间就没有他解不了的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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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们肯反,我们回去就请黎辅大人为你们解蛊,到时候你们再也不用受这蛊虫的辖制,还能跟着我们回南疆,继续当你们的头领,不比在这中原军营里受气强?”
“蛊王大人真能解‘牵心蛊’?”
侬智高眼睛猛地亮起来,手里的陶罐都晃了晃,罐里的虫影看得更清了。他跟着李星群这些日子,虽没被苛待,可手腕上的蛊印像根刺,时时刻刻提醒他是
“受制之人”,夜里常被蛊虫异动疼醒,早就盼着能摆脱这困境。
“当然!”
黎广往前凑了凑,声音里添了几分同族的亲近,“黎辅大人是南疆蛊术的顶尖人物,圣女的蛊术还是他教的,解个‘牵心蛊’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我们都是南疆人,哪能一直跟着中原人打仗?方貌大人说了,只要你们反了李星群,事成之后,不仅分你们粮草军械,还能让你们带着族人回南疆,划块肥沃的土地给你们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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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比跟着李星群天天盼着驰援开封强多了!”
侬智高攥着蛊罐的手渐渐收紧,指节泛白。他想起昨夜巡营时,看到火枪兵操练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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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铁管子能发出巨响,威力惊人,可再强的武器,也解不了他身上的蛊。若是真能让蛊王解蛊,还能回南疆,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我们……
我们愿意反!”
侬智高猛地抬头,眼底的犹豫被狂喜取代,他压低声音,“营里还有六个南疆小营,都是我当年带出来的弟兄,他们也都中了‘牵心蛊’,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只要我去说,他们肯定愿意跟着反!”
黎广与黎禄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黎广拍了拍侬智高的肩膀:“好!不愧是我们南疆的汉子!你尽快联系那些弟兄,约定个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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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子时,我们会在湖州城北门放信号炮,到时候你们在营里放火,扰乱李星群的军心,我们再从城外带兵杀进来,里应外合,定能一举拿下李星群!”
“三日后子时!”
侬智高重重点头,把蛊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摆脱困境的希望,“我这就去联系弟兄们,定不会误了大事!”
黎广又叮嘱了几句
“小心行事,别被李星群的人察觉”,才与黎禄借着夜色,悄悄退出帐篷。两人贴着阴影往营外挪时,黎禄压低声音问:“大哥,黎辅真会帮他们解蛊吗?”
黎广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方貌只让我们策反,可没说要真兑现好处。不过眼下先让侬智高他们闹起来,等收拾了李星群,往后的事,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夜色里,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营寨外围的树林里,只留下帐篷内的侬智高,正小心翼翼地揣着蛊罐,准备去联系其他南疆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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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藏在夜色里的阴谋,正悄然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