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连滚带爬冲进帐时,靴子上的泥点溅在青石地面,怀里的铜符被体温焐得发烫
——
那是与内应约定的信物,三枚铜针反光的角度、间隔皆有密规,代表
“内乱已起,可攻”。他扑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的汗珠砸在地图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声音带着哭腔:“大帅!庐州城……
三道光!内应说、说时机到了!”
杨延昭猛地从座椅上弹起,腰间佩剑的剑穗
“唰”
地扫过案沿,手指死死按在
“庐州西门”
的标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来回踱步,靴底碾过地上的草屑,发出细碎的摩擦声,突然停下脚步,语气里的疑虑像冰碴子般砸下来:“不对劲!”
帐内瞬间死寂,连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都格外清晰。将领们的目光齐刷刷盯在李星群身上
——
作为监军,他不仅掌着朝廷的节制之权,更与琼英、张清渊源最深。
“琼英虽在城内,可田虎的西门守将是他的表亲邬成,那是出了名的死忠!”
杨延昭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扫过帐内众人,“她怎么可能半个时辰就策反成功?会不会是黎武的毒计,故意放咱们进城,再封死城门,用毒人把咱们困死在城里?”
他抬眼迎上杨延昭的目光,烛火在他瞳孔里跳跃,语气却异常坚定:“大帅多虑了。琼英蛰伏多日,必然早有后手
——
说不定邬成早已被她抓住把柄,或是乔道清的内乱逼得他不得不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况且暗号有三重验证,反光间隔需与梆子声对齐,田虎麾下没人懂这门道。就算琼英遇险,以她的性子,宁死也不会泄密。”
“可人心隔肚皮!”
杨延昭猛地拍向案桌,烛台被震得跳起,烛油溅在地图上,烫出一个黑窟窿,“田虎何等狡诈,黎武更是连百姓都敢炼尸!万一他们拿琼英的性命相逼,她一个女子……”
“琼英不是普通女子!”
李星群上前一步,拂袖带起一阵风,烛火晃得更烈,“她父母死于田虎刀下,叶清为护她肠穿肚烂,这份血仇刻在骨子里!张清还在营中盼她归来,她怎会让夫君陷入险境?”
他指向帐外,夜风卷着远处隐约的厮杀声飘进来,“大帅听!城内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内乱绝不是假的!若再犹豫,等田虎稳住军心,黎武的毒人炼得更多,咱们连拼命的机会都没了!”
将领们的呼吸都粗重起来。邓雨薇攥着腰间的骨朵,指节发白,骨朵上未擦净的毒人黏液泛着青光,声音洪亮得震得帐顶落灰:“李大人说得对!就算是诱敌,咱们也得闯!总好过坐看毒人堆成山!”
关胜按了按腰间的青龙偃月刀,刀鞘与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沉声道:“末将愿为先锋!西门若有埋伏,我这青龙刀先劈了那诈降的狗贼!”
杨延昭沉默着,目光扫过将领们紧绷的脸,又落在地图上那滩凝固的烛油上
——
鹰嘴崖五千弟兄的惨死还历历在目,那些被毒人撕碎的尸体、蚀穿的甲胄,像梦魇般缠着他。可帐外的厮杀声越来越清晰,风里似乎都飘来了庐州城的血腥气,若错失良机,只会有更多人死于毒人之手。
“好!”
杨延昭猛地一拳砸在案上,烛火终于不堪重负,“啪”
地炸开火星,“传令下去,全军备战!随我攻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