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的人则守在南大街口,他们不打不骂,却更让人胆寒。几个穿短打的汉子扛着锄头,在巷口挖了道半人深的壕沟,沟里埋着削尖的木刺。有个汉人后生试着跳沟,刚落地就被木刺扎穿了脚掌,张茂的账房张三狗蹲在沟边,慢悠悠地用算盘珠子敲着沟沿:“想去东城?先问问这些木刺答应不答应。”
他身后的粮铺前,几个伙计正往麻袋里装米,却只卖给愿意在
“反李名册”
上按手印的人。
相比之下,萧巧儿的夜狸子就
“规矩”
得多。她们守在北巷口,个个穿青布短打,手里握着短匕却从不亮刃。有个抱着婴孩的契丹妇人想过巷,领头的狸二娘只拦了拦她的胳膊:“姐姐别急,东城的房子还没盖好呢,再等等吧。”
见妇人眼里泛泪,她悄悄往对方袖里塞了块饼,低声道,“夜里从后墙根走,那边的狗不咬人。”
可这
“规矩”
在萧骨眼里却成了软弱。他骑着马巡视到北巷口时,正撞见狸二娘放走个挑着药箱的郎中,当即勒住缰绳骂道:“萧巧儿养的都是些废物!连条狗都看不住?”
他摘下腰间的狼牙棒,照着最近的木栏狠狠砸下去,木屑纷飞中,几个夜狸子吓得缩了缩脖子,却没人真的上前拦人。
张茂在一旁煽风点火:“萧头领别气坏了身子,有些人啊,怕是早就惦记着投效李星群了。”
他朝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汉子拖来个披头散发的妇人
——
正是昨夜从后墙根溜走,却被张茂的人抓回来的。
“给我吊在牌坊上!”
张茂的声音尖得像猫叫,“让西城的人都瞧瞧,叛徒是什么下场!”
妇人的哭喊声刺破街巷,有个夜狸子想上前说情,被狸二娘暗中拽了拽衣袖,只能眼睁睁看着妇人被麻绳捆住脚踝,倒吊在石牌坊下,裙摆翻卷着露出磨破的鞋。
日头偏西时,街口的木栏前已聚了几十号人。有人举着李星群发的登记凭条,有人揣着从东城偷偷带回的新粮,却没人敢再往前一步。一个穿补丁袄的少年盯着东城方向,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他攥紧怀里的半截铅笔
——
那是昨日偷偷溜去东城学堂,先生塞给他的。
狸二娘望着少年的背影,悄悄对身旁的手下说:“去告诉萧夫人,张茂在牌坊上挂了人,再这么闹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她指尖捏着枚铜钱,那是今早李助塞给她的,铜钱边缘刻着个
“安”
字,此刻被汗浸得发烫。
西城通往东城的街口被拦了道粗木栅栏,张茂的人斜挎着腰刀倚在栅栏上,脚下堆着些被踩烂的包袱。领头的疤脸汉子正用刀柄敲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汉人禁地”,唾沫星子随着骂声溅在牌面上:“都给老子滚回去!东城是给契丹狗住的,你们也配去?”
有个挑着药箱的郎中想从栅栏缝里钻过去,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疤脸拽住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扔回街心。药箱摔在地上,瓷瓶碎了一地,褐色的药汁在尘土里漫开,混着郎中的咳嗽声:“我女儿在东城做工,她生了急病……”
“急病?”
疤脸一脚踩在药箱上,木片咯吱作响,“死了才好!当初你们家讨好契丹人时,怎么没想过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