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瑶…你吓死我们了!”伏在我身上啜泣的人,站在病床周围红着眼睛的人。
我几乎是辨认了许久,才将他们认了出来。
医生全面检查了身体后,氧气罩从我脸上摘下,改为简易的吸氧装置。
“病人刚从昏迷中苏醒,仍需要严密监测,暂时不能离开ICU病室,家人不要滞留过久,以免影响病人情绪和身体状态的恢复…”
医生低沉平静地交待着,我仍是出神地凝望着周围这一切,为何会如此的熟悉而陌生?
良久,我才缓缓开口,“爸、妈…”
“你这孩子…你说说,你怎么…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我妈几乎无法控制情绪,一遍又一遍拍打着我的后背,那眼泪一直滴进我宽大的病号服里。
“小瑶醒了,没事了…没事了啊,医生说不能影响她情绪,别哭…”
我爸虽然说着,却也是满眼通红。
“爸…我怎么了?”
看着他们徒然生出的两鬓白发,我眼眶一热,忍不住,也掉下泪来。
原来我已经在医院昏迷了七日,整整七日。
我妈说,那晚忽然接到默默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她哭着说,我在野外晕倒了,一直昏迷不醒,被程文开车送到了酒泉县医院。
等他们焦急地赶到时,就看到我不省人事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医生说我的病情很蹊跷,没有任何发病迹象,也没有既往病史,除了昏迷不醒,一切体征完全正常。
经过专家会诊,只得出了模棱两可的结论,不排除突发的心脑疾病,也许会自发苏醒,最坏的结果,是变成永久植物人。
我妈在医院哭了几天,饭食不尽,整日坐在病室外面等着,默默和程文也一刻不停地守在医院里,他们两个至今也不清楚,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终于在第七日傍晚,我醒了过来,而这些都是默默讲给我听的。
可七日前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尽管极力去回想,可仍是空的可怕。
我记不起来,这七日的记忆从我生命中缺失,可我却觉得少了这七日,生命残缺地不能圆满。
一觉醒来,仿佛过了千百年,一种无穷无尽的坠落感,不停牵扯着我的神经。
我咨询过医生,他说长时间的昏迷,会对大脑皮层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害,而记忆缺失是常见的一种后遗症。
他说,我的症状不算严重,这昏迷的七日中,本来就不会有任何记忆。
也许,医生说的都是对的,我只是大病初愈,情绪并不稳定罢了。
一个月的住院期终于结束,在我的坚持下,仍然回到了学校,继续我的学业。
生活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安宁平静,阳光从大教室的玻璃窗透过,在书页上投下斑驳树影。
我习惯性地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静静地听课,静静地做下笔记。
上课、餐厅、宿舍,构成了我如今全部的生活。
默默说,我变了,变得沉默寡言。程文说,我变了,变得心平气和。
一切都没有改变,似乎改变的只是我,只是那缺失的七日。
而后,我便开始重复地经历同一个梦境。
那个乌发白衣的女子,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梦里,她说,“长安城外,渭水河畔,勿忘旧约。”
可每当梦醒时分,却是格外凄凉。
我坐在漆黑宿舍的上铺中,透过窗帘,看到寥廓夜空中那一颗最亮的星。
这奇怪的梦境,不停驱动着我不安分的内心,让我无法控制地想要去探索。
直到那一天,程文邀我到社团参加活动,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我再一次看到了那幅画。
祁连山,当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里时,突然间,心潮澎湃,汹涌地迭起,又归于平静。
思绪仿佛一下子被带入轮回的时空里,却硬生生地又被拉回。
长安、渭水…我将这些字眼,仔细地写在书页上,那样遥远的字眼,似乎在向我召唤。
这样反复的梦境,折磨了我将近数月的时日,我越来越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这冥冥中指引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