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姬你…”郑管家脸上的怒意未消,“如今也只有这样,你速去换装!”
韩姬昏昏沉沉,我顾不得许多,换下她的衣衫套在自己身上,幸在我俩身量相仿。
托起红绸,还好赶上了时间,只见一条纤细的人影从軻上缓缓走下,一对新人执手相挽,款款走来,曹襄掠过我身旁时微微顿住,那不是一个新郎该有的神态,全无喜悦,他甚至连做戏都不会。
日出东南隅,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耳畔欢快的奏乐,却像是低沉的泣诉,男婚女嫁,从此各不相干。
我跟着一旁的侍女,亦步亦趋地走在这对新人身后,丝滑的绸缎划过掌心,这是每个女子瑰丽的梦,世人都愿得那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知更多的,却是与君偕老,老使我怨。
停在厅门外,我们不得进入,待礼成之后便拾了红绸,各自忙去了。站在门口时我偷偷看向屋内,一时好奇,刘彻和卫子夫一定也在里面,想要一窥天子真颜,无奈距离遥远,尊卑有别,直到离开也没见到他们人影。
回到偏房,韩姬靠在垫子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我悄悄走到她身旁。
“谢谢你…”她并不抬头。
“举手之劳,倒是你要珍惜自己的身子,要不怎么等到他来娶你?”我换下宫装道。
“娶?”她声音一颤,含在杏目中的眼泪簌簌落下。
“只要他的心在你这里,你便是他的妻,不是么?”我将衣服递于她道,其实卫长公主又何其无辜,她本就是联姻的牺牲品,谁当初没有憧憬过爱情?
靠在她身旁,抱膝而坐,那自己呢?也许终此一生,也不知会有何结局,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我觉得眼眶有点酸涩,霍去病又在哪里?
打开木门,却迎面撞上一人,我顺着象文领襟向上看去,竟是曹襄站在门外。
“你怎么会在这?”我惊讶道。
“礼成之后,我便担心嫣儿。”他一面说着,径直走向韩姬,我再无心掺和他们的纠葛。
“侯爷,别忘了你的新娘,正在等待她的夫君。”关上木门的瞬间,我轻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转眼便到了午宴,我随着歌女入场,虽然场面宏大,可我们已经演练了多遍,自是轻车熟路。厅中一脉祥和喜庆的气氛,上座中只见平阳公主在席,旁边的主位却是空着,我心里有些失望,帝后竟然同时不在,我的运气着实不好。
弹奏的空隙,余光轻扫,不期然竟发现卫青就坐在右侧,笑着应承着喜酒,无论何时,他都那般沉稳。我连忙顺着他的身影看去,霍去病应该也在…
指下的琴弦跟着我的心跳悄然漏了一拍,那一声不和谐的韵律被埋没在喧闹声中,我失望地垂下眼眸,没有他的身影,心里空的麻木,一曲不知音。
演出完毕,我无心逗留,避开嘈杂的人群,在府里四处晃荡,心里隐隐盼着能碰到他。
转过揽月阁,我坐在长廊的石台上,顺手攀下几朵梨花,片片柔瓣雪白,摊开手掌,一阵清风卷落,光影从树梢叶瓣间泻下,午后的空气静谧柔和。
“你掉了东西。”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微微恍惚。
柔白的小手伸到我眼前,摊开的手掌里放着一个五色珠子,我回过神来,才记起这是翠缕去年送我的五色石,一直贴身放着。
“谢谢你,小朋友。”我捻起那颗珠子,伸手抚摸了他的发顶。
面前是个总角小儿,穿着淡黄色衫裾,一脸认真的盯着我,看样子不超过十岁,我突然间想起小霍光,可面前的孩子眼神中,却比他多了几分成熟。
“小朋友是何意?”他歪头问道,双手背在身后,我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派头,不禁笑了起来。
“小朋友就是小孩子的意思。”
“你也并不比我大许多,不准叫我孩子。”他正色道,想必也是参加婚礼的王宫贵胄之子。
“小孩子不要这么老成,送你一朵梨花戴戴。”我在树上折下一枝,插在他的头顶,点着他的鼻子道。
“男子汉不爱这些,你是女子,又为何不佩发簪?”他拿掉花朵,盯着我的发髻。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要不是为了婚宴,连这垂云髻我都懒得梳,更别说发簪了。
“我也不爱这些。”
“这个你可喜欢?”他跑到我身旁,从怀中掏出一根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