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电影宣言》。
……
丁丁的宣言很长,中文都有几千字,翻译成英文和德文就更长。
记者们尤其是推崇简短纪实的报社记者们,平常很讨厌长篇大论,但这一刻现场却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录音笔微微的嗞啦声,偶尔从角落里发出的闪光灯声轻轻划过。
他们静静凝视着台上的身影,认真倾听着这个身影发出的声音。
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见证一段历史,这段历史曾经如流星一样闪现过,拖着长长尾巴坠入了天边,如今又有一颗流星正在划过柏林的天空,同样耀眼,同样光芒四射,让所有人都为之驻足凝望。
“还记得我们当年在巴黎巴比伦剧院首演的戏剧《等待戈多》吗?”
忽然,戏剧大师隆德对着身边的阿尔伯特梅恩道。
最长盛不衰的一部作品,在荒凉破败、混乱不堪的大舞台上,人们按部就班死气沉沉,看不到生活的出路,也终日无所事事。
渴望改变,却又不知如何改变。
想要拯救,却无力自拔。
每个人都等待着、盼望着,至于到底在等什么,却没有人能说清。
他们只知道有一个叫戈多的终会到来,会带来所有人想要的东西。
梅恩点了点头,微笑道:“记得,我想,世界电影,等到了迟来的戈多。”
……
“我们对电影的看法是,电影是一种有意识、有创作内容的活动,电影是一种艺术的表现形式,电影可以宣扬、推动民族文化。同样,我们很明确电影在更多的时候仍然是一种商业形式,它受生产与消费的定律支配,它具有投资、风险和最终受益的性质,上述二者都是常识,不该过度偏颇于某一,但有趣的是,商业电影自有商业的法则进行淘汰或者振兴,而文艺电影所掌握的资源有可能会缺乏——”
丁丁点了点头:“所以这就导致广大舆论领域、文化领域的精英愿意对此作出关心、支持甚至声援之态,由此使得这些个圈层中活跃着各种利益团体乃至既得利益团体。”
终于,就是这一刻!
从暑期《你好,张玉》电影上映之后,一帮树大根深的评论专家组团来批评丁丁,一直到后来在金鸡这种本该庄严的艺术舞台上,让丁丁的电影颗粒无收——
丁丁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全盘反击计划。
现在这个世界都可以看到听到的电影宣言,就是丁丁对他们的重重一击。
来呀,像当年批到批臭谢晋模式一样,来批判我丁丁!
看我丁丁,吃不吃你们那套!
你们不是擅长给人扣帽子吗,不是说谢晋文化殖民、情感扩张,不是说我丁丁文化烂俗吗?
我丁丁就不会扣帽子?还是说只许你扣,不许我扣?
看我丁丁也给你们扣上一顶,‘文化既得利益团体’的大帽子!
好好给咱戴着!
戴好了!
丁丁伸手,在空气中猛抓了一把,仿佛要把看不见的帽子死死钉在某些团体的脑门上。
不重拳出击一下,他们就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从来都不讲武德。
“我们认为,文化界、评论界的专业人士是带有强烈道德指向和社会责任的角色,他们的责任在于,向大众阐明文艺作品的意义,向大众诠释创作的内容。他们存在的真正意义是为了避免大众被单一价值取向所误导,这里我们认为单一价值取向指的是单纯以票房高低、广告成本来计算一部电影的价值,这是电影因为其商业属性不可避免诞生的东西,有了文艺评论家的存在,他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引导大众跳脱低劣的、快餐式的文化愚弄,他们本该是电影商业性一面的制衡。”
然而。
丁丁看向镜头,露出一丝淡淡的嘲弄:“然而,近些年如雨后春笋出现的评论家们,没有严格审核和身份确认机制的评论家们,却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意义,他们倒过来批评有创作意图的电影作者,指责他们拍出了不符合自己取向的电影,他们喜欢跟大众取向对着干,如果大众喜欢这部电影,他们就偏偏背道而驰,将电影批评地一无是处,对着干,就成了这帮人领异标新、绝异于众的标签。”
“这样的评论的出现,本来不足为奇,任何时代都有荒唐离奇的见解,八十年代有关谢晋的风波,甚至还能影响到今天。”就听他道:“然而这一类评论毫无约束力,竟成为文化传播的主流,这个评论体系就令人严重地担忧——在他们的‘指导’下,电影的商业和文化属性没有得到很好的平衡,反而偏得更远了。”
丁丁说到激动处,差一点就要拍着话筒,把自己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了。
他想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我拍什么电影,不劳你们这些砖家叫兽费心!
叫他说,这措辞也太他妈含蓄了,骂人都骂不尽兴!
但看着台下虎视眈眈已经作势抬起屁股的剧组,丁丁还是没敢正式脱稿。
是这样的,当初丁丁和他的小伙伴们商量这份宣言的时候,其他人还好,倒是丁丁这个受害者,那是颇多的怨愤之词,就差指着专家的脑袋骂他们那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