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评审主席亲自上门求片这件事本来就挺罕见了,关键他对这部电影还有这这样超高的评价,搞得郭庭岳惊讶不已,不由得问道:“是哪部电影,能叫你另眼相看啊?”
“《第十三号病房》!一部中国自己的飞越疯人院!”
这电影的名字一说出来,郭庭岳就感觉大事不妙。
“等一下,这名字,这电影……不会是丁丁的那个新片吧?”
朱倦勤仿佛知晓一切似的点点头:“郭老,就是这小子的新电影,那个讲非法心理诊所的那个故事片。”
……
郭庭岳觉得自己像个勤勤恳恳辛辛苦苦的码农,最让他有成就感的不是编写了多少代码,而是终于找到了困扰自己好几天的bug。
丁丁!
对郭庭岳来说,别的人都像是按部就班的程序,在他的指挥下各行其是各就其位,只有丁丁是个系统自动诞生的黑洞,如果稍不注意,就会无底线扩张,还把其他的源代码一同吞噬那种。
郭庭岳本着有了bug就随时修正的想法,对丁丁进行了一系列诸如保送北影进修这种操作的爱的教育,看起来效果也有,这个黑洞看似被补丁补住了。
但没想一切都是表面工程,丁丁还是丁丁,还是那个憋着坏水水想干坏事的丁丁。
为了让自己的电影过审,竟然想出了挟洋自重的办法,企图利用洋人某种意义上的‘话语权’,逼迫自己这个电影局的掌门人给他的电影放水通过。
郭庭岳面对着一脸期盼的大毛子,只能提醒:“老杰啊,你仔细想想,你是怎么去的丁丁剧组啊,是不是他邀请的你啊,他不是在电影放给你看的时候长吁短叹,说什么他这电影不好过审之类的话啊,是不让你觉得义愤填膺之类的,才自告奋勇来我这里给他出头啊。”
杰兹莫夫斯基喉咙动了动,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因为他全说中了,过程有如亲见。
事实上,杰兹这次在柏林过圣诞节的时候,收到了一份来自北京的礼物,而礼物的馈赠者居然是5月份在上海有一面之缘的丁丁导演。
这个导演杰兹有印象,年轻而且有活力,跟斯蒂文的对阵中丝毫不落下风,关键是这个年轻人的作品也很有说服力,那个表现中国传统戏曲的短片展示了浓厚的中国内核,拿下最佳短片可谓实至名归。
之后两人也有过短暂的交流,没想到这一次圣诞节这个导演仍然记得他,还给他致以节日的问候,当然这个问候里也有一个简单的对自己近况的介绍,说他正在尝试一部极具突破的新电影。
就差没直接说自己在拍禁片了。
不得不说,这话对杰兹莫夫斯基很管用,或者应该这么说,杰兹支持所有具有作者风格的电影,这种电影就主打一个与众不同。
元旦之后杰兹就来到了北京,如愿以偿地在丁丁的剧组看到了后者为他准备的十二分钟左右的原片,据丁丁说,电影还没有完全地拍完,甚至可能还有多达三十几场戏都需要重拍,最多算是个半成品。
然后他们就兴致勃勃地看起了半成品。
看完之后杰兹就爆炸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爆炸,是心理层面的那种,就是那种激动地无以复加,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趟北京,他真的发现宝藏了那种惊喜感。
别的他不说,就拿电影的构图来讲,不同于传统的中心、对称式或者框架式构图,丁丁新电影的构图选用了真正意义上四分象限构图法,给人一种从故事到主人公甚至主人公心理都充满动态,具有能量的感觉。
四分象限,就是将一个画面分成两份或者四份,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是当几个重要人物出场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出东西了。
比如,两个人物之间光看台词和表演,好像是那种管理和被管理者,教育和被教育的人,一个拥有绝对的权威,另一个只是个可怜的被碾压的蝼蚁,被迫承受着体罚。
但观众却能看到两人之间隐藏的剑拔弩张、千钧一发的冲突,而这种冲突似乎下一秒就有可能爆发,这是为什么呢。
就在于这个四份象限构图上。
有A出现的画面被分割成了四个象限,而A的头出现在了第一象限,身体出现在了第三象限。
而B出现的位置一模一样,也是头一身三。
当这两个镜头画面交叉切换的时候,观众的不适感会达到顶峰。
因为人物总是在画面的左半边出现,在同一个象限出现,那么这两个人不仅占有了自己的空间,还在无形中互相挤压对方的空间,让屏幕前的观众能感觉到这种画面挤压带来的破坏力和火、药味。
这就是电影的视觉语言。
电影的艺术性就是来自这里,一部好的电影为什么叫人觉得好,就是那里有艺术。
普通人可能不明白这当中的专业问题,但是他们绝对能感受得到。
而丁丁对主要人物的构图还不止于此,如果具有对立性质的男性被安排了这种构图的话,那么女性又是一种单独的构图,比如其中一个镜头杰兹记得很清楚,那个叫小雪的女孩站在心理诊所二楼的窗户前,她的面前是被层层加固的铁窗,身侧是随时有人上来的楼道,头顶是低矮的过道横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