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过一站又一站,前面的人始终没有下车的意思,又或者说前面的人始终没有回过神来,司机停在终点站,车上的人陆续往下走,迟允走过夏离身边,看她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愣愣望着窗外,指尖含在嘴角也不知是不是会痛。
司机回头要喊人,迟允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掏出两枚硬币抛进去,又一声不响坐了回去。
月夏离,你又难过了么?
迟允抬起手,发现阳光越过他的手掌直直洒在了夏离的头发上,一闪一闪的好像精灵的舞蹈,他换了个角度试一试,阳光总是能从指缝调皮地滑落,慢慢把手放下,他想,如果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你做,至少,可以这样静静陪在你身后吧。
血腥的味道慢慢涌入口腔,夏离有点反感地轻咳了一下,垂眸才发现,什么时候连把手指咬破了都没察觉,掏出手机,她一字一字打着,落,明天开始一起出去玩吧。
那一刻,她做了个决定,一刹那竟是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不管怎样竟还是动了那样的心思。
短信发出去,夏离一不小心就落了泪,她轻笑一声,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又是一个站点,夏离提起包包就下了车。
迟允从窗外望出去,夏离捂着眼睛在太阳底下行走,白色的耳线沿着衣服蜿蜒而下,车子擦着她的身子驶过去,她的身影一点一点逐渐看不见。
下一个站点,车子嗤地刹车,迟允飞快地从里面下来,前后望了望,立刻朝原路跑起来,不知多久,看到夏离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线中,他才喘着气停下来,弯着腰望着前面慢慢走着的人,他微微一笑,静静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路,直到夜幕降临,夏离才停了下来,迟允却是望着五光十色的招牌发愣,这里竟是以前常来的那个酒吧。
重生后,夏离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恁是曾经,在20岁以前也她从来没有踏足过类似的地方,在吧台随手点了杯鸡尾酒,却被台上一曲热舞的人晃晕了眼睛。
一舞既罢,月白露一如往常,往吧台一坐,视线是从舞台上就一直感受到的,也许是灯光的缘故,直到现在才真正看清来人,不禁觉得好笑,“这究竟是什么孽缘?”
“的确”,今天果然是诸事不顺,夏离打量了一下白露,这样性感的装扮,这样妖艳的妆容,她差点就认不出来,这算什么,“你以为是援‘交吗?”
“是又怎样?不可以吗?”
她真的在援‘交?夏离一口酒呛在了喉咙,她不过是随口胡说,倒也不是真的要看对方难堪,只是月白露满不在乎的态度在一瞬间倒是震惊到了夏离,望着对方,目光不由有点涣散,“哦,这样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是怎样,我觉得没有问题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她这一身的名牌可是够她一年的生活费了,补了补唇彩,她望向夏离,就是一个冷笑,“这个不是很正常吗?人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得先付出什么作为交换。”
的确,在这一点上,月白露的观点倒是和夏离出奇的一致,这世上很多的交换只是存在着你舍得不舍得,愿意不愿意而已,夏离定定地望着白露,这个只比她小了一个月的所谓堂妹,这个他们眼中德智体全面发展的高校精英,暗地里却是这么一副模样,真想看看那帮人见到她这副样子时的表情,那一定极为大快人心吧,夏离垂眸,可是,看到这样的她,不已经是那群人的可悲了么?
“你是怎样?不屑还是同情?!”
仿若没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不友善,夏离回过神,轻抿了口酒,不禁嗤笑出声,“我为什么要同情你?我又为什么要不屑与你呢?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月白露说到底算得上是她什么人,她哪有那个心思去介意她的生活方式,她自己又比月白露好得了多少,摆在她面前的就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出国,名校,锦绣前程,衣锦还乡,只要她愿意有所舍弃,她想要的一切也许就在眼前。想到妈妈,想到爸爸,想到外公,这些她想给他们幸福的人,想到舅舅二姨,又想到眼前的人的父母乃至更多的人,那些她曾深深憎恨的人。
“呀!月夏离!”瞬间月白露只恨不得能上前咬死她,抬头,望见角落里熟悉的身影,不禁漾起笑意,本能地想打招呼,却在见到对方摇头示意的瞬间愣住,望了眼面前的人,她突然间恍然大悟,撇过头,自嘲地嗤了一声。
“月夏离,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讨厌你!”
夏离愣了愣,不由轻笑,“彼此彼此。”
放下手中的酒杯,夏离已经不打算在此久留,直接把钱留在了吧台,走了几步,还是没能忍住回头,一眼瞧见白露眼中的防备和厌恶,“虽然真的不想管你的事,可是不要这样下去了,不管是谁,终有一天会厌倦声色犬马的生活,日后,若是后悔了该怎么办?若是厌恶现今的自己了该怎么办?”
夏离的眼神闪烁不定,纵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却仍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一时竟也分辨不清自己这番话究竟是告诉谁听的。
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不是每一次承认错误就能有删除再来的可能的,那时,该如何是好呢?
“早就后悔了,早就厌恶这样的自己了”,月白露怔怔地望着迟允跟在夏离的身后,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模糊在自己的眼中,一片朦胧,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第 49 章
白露想起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可以前是怎么样的,她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她在家里一直都表现的像个懂事的乖乖女,讨喜的脸蛋,恬静的性格,优异的成绩,父母关心的似乎从来不是她,陪伴她的永远是堆的满屋子都是的他们买的玩具,他们是真的太忙了吧,忙得只在众人面前炫耀她的优秀的时候才想的起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彻夜狂欢,贪恋上那份纸醉灯谜的嘈杂,原来只要褪下乖巧娴静的伪装,世界终于可以不再一片寂静。
“露露怎么哭了,来,到哥哥这来。”
突兀的声音传来,月白露冷冷地瞥了眼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滚开!”推开来人抓起包,月白露踉踉跄跄,倔强地要擦去眼角的泪水。
月夏离,我是真的讨厌你,是真的从小到大都讨厌你。|公子肉·整理|
我讨厌你,却和你不一样,我讨厌你,并没有那么多家庭的恩恩怨怨,我讨厌你,你是我从小摆脱不了的噩梦。
月夏离,我讨厌你,你从来不知道,你让我看到了自己是多么失败的存在。
拖着高跟有点狼狈地走出了酒吧,夜晚的风吹在身上一下子让她清醒了起来,脚步匆匆的路人,没有熟悉的风景,没有关心她的人,没有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她一下子蹲下来,抱住肩膀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天晚上,白露做了一夜的梦——
六岁的月白露抱着大狗狗站在阳台上,那是爸爸送给她的开学礼物,她眨眨眼,望着楼下那个蹲在家门口的小女孩,天色一点点淡下来,小女孩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