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工人嘀咕:“哪家小姐头发剪那么短的?我看像个男的。”
知惠坐回去,和秦追一起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吃了一些饼干,这是格里沙做的,饼干里放了许多黄油,糖放的正好是秦追能接受的度,干吃却还是有些腻。
“还有肉干和奶酪,吃吗?”知惠问了句,见秦追摇头,她自己取出来一些吃了,又妥当收好,拿出一张纸,上面画了格子,和秦追用粗粝的黑白棋子下围棋。
自出门以来,小知惠从不曾抱怨过一句苦,倒是很擅长自得其乐,像只快乐的小燕子。
直到火车猛地往前冲了一下,车厢震了震,车外有人尖叫起来,格里沙被惊醒,秦追也扶着车背:“发生什么事了?”
知惠起身去车窗看了:“有工人被车碾了,哥,他的手臂断了,人还活着!”
那工人还在惨叫,他大声地哭着,有人围过去,又被他的惨烈模样吓住,秦追掰开车窗就往外边跳,落地时一个踉跄,被后背的伤疼得没能站稳,被格里沙架住。
格里沙抬手:“包。”
知惠将装了医疗器具的背包丢给他们,格里沙一手提包,一手扶着秦追往前走,他喊道:“我们是医生,让我们看看!请让一让!”
工人已经被拖到远离铁轨的地方,秦追在他身边跪坐好,拿起一块软木直接塞工人嘴里:“别咬到自己舌头了,我是泰格医生,现在我会为你止血。”
他这么说着,直接把工人的动脉扯出来打了个结,粗暴的做法让工人浑身颤抖,痛得一身都是冷汗,却被格里沙牢牢按着不能动弹。
秦追用最快的速度为工人止血,摘下软木,将止痛药混着七蛇丹一起喂下去,开始为他消毒。
他随口夸道:“好了,没事了,好小伙子,你真棒,这么疼也能挺住,真了不起。”
这个工人看起来才十六七岁,满脸煤灰盖不住面上的青涩。
他哭着:“我的工作怎么办?我要被辞退了。”
这个时代的工人是完全没有保障了,伤残后离死就不远了。
秦追:“这我怎么知道?”
少年工人别开脸痛哭:“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我没有工作,我会死的,我妈妈只是个厨子,我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
“你可以去找一只手也能做的工作。”秦追又塞了一颗七蛇丹在他嘴里,“吃下去,这是药,活下去才有希望,你还年轻。”
少年工人抽抽搭搭:“主不爱我,让我死吧。”
秦追语气冷淡:“主也从来没爱过我,你还有妈妈,我六岁以后就没见过她了,你不活下去怎么知道未来只剩苦难?好吧,我知道我说的是废话,对你的人生似乎没什么帮助,但你要再坚持三年,要是三年后还看不到希望,到时候去死也来得及,来,吃糖。”
他拿出自己哄儿科病患时常备的糖果,强硬地塞少年工人嘴里,把他的哭声堵了回去。
现在已经是1916年了,这孩子再坚持一下,他会看到曙光的。
知惠在车上喊:“哥,车快开了!”
秦追骂了一声,将药葫芦拿起来倒了三十来颗,具体多少没细数,用纸包起来,交给少年工人:“早晚各一颗,这是辅助你痊愈的药,别放弃,我再对你说句废话,那就是人生是有无限可能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所以未来会有变好的一天?”
秦追:“也有变得特别坏的一天,我六岁那年以为我老爸能活着接我回家,结果却是我去接他的尸体,先硬着头皮活吧,万一哪天时来运转了呢,累了就吃点甜食吧。”
听听,这像是安慰人的话吗?完全就是加黄连的心灵鸡汤,还带苦味!
但少年工人真把黑医版本鸡汤喝下去了,小伙子握着药,靠着同事看秦追急吼吼被扛着去赶车的身影,记住了这个美丽过头的东方医生。
他哽咽着:“我还没对他说谢谢。”
秦追爬上火车,满手的血也不知道上哪洗,最后是一个好心的大叔把他没喝完的酒送给秦追,让他拿去冲一冲手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