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是帮你的。”
简明的七言仿若琴音靡靡,拨动一曲宫阙小调,颤人心弦,人们常说一见钟情,一眼万年,此番惊鸿一闻,竟也带了安抚人心的魔力,让惊魂未定思绪沈寂下来了。
阮沨泞张开的嘴缓缓合上,木然靠在那人温暖的胸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呼吸。
黑暗中听醉汉大喘气着问:“有没有人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刚往这边跑了,他偷了老子的钱!识相就赶紧交出来!否则老子报了官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声音不算远,阮沨泞一动也不敢动,被帮忙的人结实的臂膀搂着,后背紧紧贴着他。
短暂的沈默似乎预示着危险靠近,下一刻,果然传来醉汉近在咫尺的动静:“你!就是问你!看见小贼了吗?”
酒气随着风透过衣物蹿进阮沨泞的鼻腔,感受到距离之近,她心都提到嗓子眼,死死地扯着那人的衣襟,手不由自主地发颤。
放在她肩头的指尖感应到了,轻微动了动,像是在无声安慰她。
头顶的声音波澜不惊:“并没有,敢问兄臺莫不是喝大了出现幻觉?”
“你放屁!老子清醒得很!”醉眼迷蒙的汉子没发现异常,略过他们,不知道又对谁发起酒疯来。
“你这小孩长得也不错。”他恬不知耻地本性难移,可惜那孩子非阮沨泞那般好欺负,而是有家人实打实护着。
“啊!”妇人显然被吓了一跳,然后大声说,“孩他爹!”
接着那个方向挤进来一声雄浑的男声:“滚开!别在这裏撒野,要发疯到别处去!”
此言一出,旁人即附和道:“就是!在这拦着人吃饭算哪门子事儿,好好的心情都给你破坏了!”
过路的大家不会註意到电光火石间隐没的陌生小孩,只看得见不依不饶闹事的酒鬼,情绪被这么一点燃,越来越多的人七嘴八舌地唾弃起不速之客。
“你、你、你、你们!”气急败坏的醉汉哪说得过十几张嘴,语塞得讲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只能说,“你们都给我等着!”
无人在意他的威胁,他又接着骂骂咧咧晃荡一圈,这才不情不愿地操着粗鄙的言论远去。
周围恢覆了往日的平静,大伙儿该吃吃该喝喝,很快就把闹剧抛之脑后,确认醉汉不可能回头了,阮沨泞那颗悬着的心将才放下,松开抓着人衣袖的手。
头上的衣袍轻轻掀开,她略微抬头,看见双仿若饱含万千星辉的眉眼,透着如水的深沈,往下是鼻尖挺拔,薄唇淡色,面庞如被人拿着画笔细细描摹过,棱角分明,属实是莲芸乡少见的俊朗,竟穿得那身粗布麻衣,带了几分脱俗的锋芒。
阮沨泞被註视得慌忙退开半步,听他关切地问:“小兄弟,你没事吧?方才见你被醉汉追赶,自作主张出手,还望你莫要见怪。”
她这个模样,俨然看不出女儿身,想来萍水相逢,男男女女也无所谓了,便只是摇摇头,准备道谢,可搜刮全身上下也找不出一个能当谢礼的东西,于是欲朝他跪下磕头表示感激。
“不必如此!”那人见状赶忙扶住她的手肘,“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阮沨泞直起腰不动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唤起来,她这才註意到已经耽误了过长的时间,这下回去肯定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那人也听见了这声,略一思索道:“我给你买几个包子吧。”
阮沨泞拉住他,连连摇头,想同他打手势又怕他看不懂,便换了个法子,双手指尖相触放在头顶,做了个屋顶模样,接着指指自己。
那双眼裏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几不可察地消散,他轻声道:“你家?”
阮沨泞继续比划,伸出两个指头作小人跑步状,面露焦急,对方也耐心地尝试理解:“你······着急······回家?”
阮沨泞连连点头,又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那人便了然于胸,也不多言,只是客套的说了句:“那不耽误小兄弟时间了,我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