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静霜双眸睁圆,显然有些惊讶。
“夫君的故里在山中么?”
“是啊。
为夫本也不是太白山人,甚至也不是中州人。
我的家乡在青州山里,因村子里的人只有朱陈二姓,所以叫朱陈村。”
林笑非一边驾车一边耐心回答:
“我本名叫做朱术明,只因村子里实在闭塞,家中爹娘不愿我和弟弟一辈子劳身桑林田埂,只只农事,不知国事,便带着我们走南闯北,贩卖些蚕丝茶叶。
不曾想在我八岁那年,遇到了山匪,父母弟弟都不幸丧命,只有我命好,被师父救了回去。”
见一向爽朗伟岸、遇事果决的夫君似坠悲伤的回忆之中,温静霜连忙岔开话题问:“我看咱们从离开了五凤县,一路到此少说也有百余里不见村落人烟。
夫君的先祖们是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样隔世隐居的地方么?”
“那倒不是。”
林笑非从回忆漩涡中抽离,摇头说:“我小时候听村子里的老人讲过,说约莫还是先帝明宗时期,当时蜀幽二州太守联合密谋造反,这齐山郡和相邻的终南郡是蜀幽二州交界之处,双方就在此发生了大战。
据说大战期间,幽蜀叛军见大势已去,穷途末路之时竟然发动了屠城惨祸,伏尸满山,血流成河。
“当时,只有我们几位朱陈二姓的先祖侥幸逃了出来。
最后他们携家带口,沿着险峻群山步步为营,直到深入山中二百余里,才找到这避世隐居之所。
后来这村子里,也多是朱陈二姓通婚,所生子女也多继续留在村中。
这近百年来,倒也人丁兴旺了不少。”
二人一边闲聊,林笑非一边驾车在山野间东绕西拐,不多久温静霜便彻底迷了路。
又过稍许,两人在车里简单吃了干粮饮水。
林笑非便舍弃车架,为妻子戴上轻纱斗笠,扶她上马。
说:“后面还有几里路,陡峭险峻的很,车架是进不去了,只能搁在这儿。
娘子坐在马上,我带你进去。”
“嗯。”
林笑非牵着马儿带着爱妻,一路穿野林,过山溪。
至两峰相夹的一线天,路是越走越狭,便是马背上驮着那些稍微宽大些的衣物行囊都只能抱在胸口,竖向通过。
一线天似的小径整整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最后先狭后宽,待人马都走出来,豁然间眼前一片敞亮广阔。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幽谷平原。
谷中炊烟聊聊,鸡鸣犬吠,一派乡野的宁静祥和。
阔别多年后重回故里,林笑非心中欢喜,他深吸一口气,剑眉舒展,疲惫尽去。
他将温静霜拉至身旁,指着眼前的宁静村落,说:“经过数代先辈经营,如今家家户户都有桑百株、良田不下十余亩,后来朱陈村便有了个别名,叫做“十亩间园”
。”
温静霜笑着点头说:“嗯。
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说话间,她的目光忽然被远处山崖上一座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不知是寺庙或是道观的乌红建筑所吸引。
“夫君,那是什么?”
林笑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答道:
“那是道观。
先祖们在这里定居后,为了祭奠亡人,也为了防止以后兵祸再至,商议后便决定耗尽数代之力,在鹤鸣山的悬崖绝壁上修了这座‘佑生观’。
我记得,以前家家户户的青壮,不论男女,都要轮班去上工。
我很小的时候在家里照顾弟弟,爹娘就去凿山修观,一去便两三天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