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昶一仰头。
侍女紧紧抱住剧烈抽搐的赵昶,一手捂住赵昶的嘴,用自己细腻的钿妆脸贴着赵昶遍布刀箭创伤的粗糙皮肤。
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微弱,大约一炷香后,赵昶在侍女怀里停止了呼吸。
为了保险,侍女怜爱地抱着等了一会,才缓缓将赵昶放回床榻,把仪态调整好。
韩赡一拜,看向赵昶三弟。
不待他们说话,赵羽默不作声捏捏侍女的脸蛋:“我自己来。”
漆黑的卧室内响起数人难以抑制的惊悚哭声。
不寒而栗的赵霖瘫软在地上,手脚下意识蹬踢打抖:“我不喝,我不喝!
我要入朝……圣人不会杀我的,我还没和朱令雅成婚……”
没人理会。
韩赡与赵嫣然等人在一边看着赵羽、赵犨长子麓、赵昶子邈、赵羽子縠口鼻大股涌血,喉咙渐渐喑哑,肢体渐渐僵硬,被一一引入九幽,用毛巾擦净污秽。
又看着赵霖被武士左右架住,在凄厉无助的尖叫中被灌下红液。
赵霖停止挣扎后,韩赡加燃两盏灯,照出地上摆好的五具尸。
一一探了鼻息,一顿,然后转向诸家臣、将校、幕僚,摘下冠:“乾宁二年八月十五,忠武军乱,诛元恶赵氏父子,推防遏都指挥使丘旦为留后,留后送林氏、蔡氏、嫣然、梦、姿等京师。”
众人免冠。
武士举着斧头走到榻前,低头一拜,而后双手举过头顶,一斧斩下。
“砰!”
的一声巨响,似乎床连都被劈成两半。
昏暗中,几捧鲜血洒在白帘上。
红艳艳的五颗头颅被持到中庭,在院内外等候已久的将士发出一片哀悼。
赵嫣然被香汗浸透的内衣也干了,她来之前遗言般告别过了母亲,带着必死的心情赶到这,结局却这样梦幻,又如此真实。
至于剩下的事,圣人还会不会继续追究,就不由他们了。
军府这样做,是遵守游戏规则,是为了最终体面的收场。
藩镇越恪规矩,节度使越忠诚——哪怕表面,他削藩才越难,就像成德、魏博、义武。
同样是为了不予讨伐口实,停止这场浩劫。
与诸镇联结,是建立在这之上。
陈人,也再经不起一次三百日了。
接下来,就看圣人了。
“各自去收拾吧,明日一早赴洛觐见。”
韩赡疲惫道。
命运之乖离无情,莫过于此。
赵嫣然抬头望了望绚烂蓝天,云中似乎有龙在翱翔。
一把年纪了,居然能被一首歌听得绷不住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