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一个翻滚朝外踉跄奔去,尖叫道:“我没杀你!
我没在婚礼上杀妻弑舅!
我没害你全家!”
嘭嘭嘭!
血淋淋的头颅从船舱里追了出来。
朱瑾慌不择路,一头扎进黑艳艳的巨野泽。
冰冷的湖水呛得鼻肺疼,脚下缕缕水草缠来,齐墨雪白的一张脸如影随形沉浮在面前,指甲揪住他的发髻:“说啊,说啊!
你不是很会说很会骗吗!
被亲儿子造反,被朱全忠杀得家破人亡,你也有今天!”
梦,这是梦!
朱瑾大喊。
在道观做过上百次法事了,妻儿绝对已安息了。
朱瑾双腿乱蹬,拼命想要醒过来,可也是就如被女鬼压床,神智介于清沌之间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最终还是安福庆几个耳光甩在他脸上把他拽了起来。
“葛从周追来了,还睡!”
“呼,呼…”
朱瑾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喘气,面无人色犹自惊魂不定。
迷迷糊观察了一圈,发现随从已经零散过半,仅剩两三千人,其中李克用赞助的八百骑兵占了三分之一。
军士们长相各异,脸上却有着如出一辙的表情——呆滞而茫然。
朱瑾在心里发出一声悲凉的叹息。
自己现在肯定也是这种表情,因为他和这些孤魂野鬼正在一起走向未知的宿命。
武夫造反不仅仅是一起下克上,还是一副牌。
一副精致的多米诺骨牌。
纹丝不动的时候,会散发出一种致幻错觉,让军头自以为手里的棋还很多,对部属的掌控力还很强。
可当它悄悄倒下第一张,就会引发唐朝效应,让残酷的真相瞬间暴露。
第193章绿兮衣兮
这种真相就是——你也没那么高的威望。
或者说,所有的忠诚、伦理、富贵、畏惧根本无法自己的命等量齐观。
为了求活,长子朱用贞可以与他的妻子钱氏联合起来充当内鬼,后宅使发小阎宝可以带人半夜钻进卧室欲取他首级作为降汴信物。
避战不出死守,兖州也许还能再坚持一年半载,但侥幸躲过兵变后,朱瑾连一个时辰都不敢逗留就匆匆扔掉帅位和军队,只带着千余誓死追随的衙军与安福庆惶惶踏上流亡之旅。
他胆子还算大的,毕竟是遭遇未遂的杀身之祸之后才痛下决心跑路的。
岐贼进薄长安失败那次,察觉到军中情绪不对劲的李茂贞连夜就逃走了。
“到,到哪了?”
朱瑾精神有些恍惚,问道。
“快到琅琊城了。”
朱瑾闻言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