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太和律》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被演奏出来的《秦王破阵曲》。
辒辌车上,一桩桩往事走马灯映入南宫宠颜的脑海。
光启元年,李克用、王重荣讨田令孜,凤翔、邠宁与之合流,焚掠宫廷,杀伤京师两万余人。
大顺二年,同、华、邠、岐四帅联合犯阙,派兵在重玄楼下对着皇帝撒尿。
同年秋,神策军在银台门击鼓放火,扬言弑君。
景福元年更是不堪:长春宫落入贼手,出家修炼的孟、郑两位先朝妃嫔堕入魔窟。
入宫以来,所见者只有乱。
不可侵犯的皇权,武人不屑一顾。
至高无上的天子,中官打骂随心。
调和鼎鼐的朝廷,小民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没成想,世事无常……
凶残险毒的内竖,被官家当成路边野狗乱棒打死。
傲慢的邠宁军夹起尾巴在银城郡乖乖屯田戍边,就像被主人一通收拾后的奴材,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占据河陇百年的狡猾吐蕃,已成过眼云烟…望着匍匐在蓝天下的庶民,种种屈辱只化作南宫宠颜眸中闪烁的水光。
礼乐、底线、秩序是一点一点打破的,也是这样一点一点恢复起来的。
国家威权已著,只待慢慢收拾残局。
除了朱温,或许很多地方将来都不需要动兵吧?好期待官家一统天下那天呀。
金顶铜墙辒辌车内,圣人用手撑着脸,斜卧在榻上,一束天光从方窗透进来落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赵若昭、赵如心、杨可证跪坐在他对面的案几后。
德王李敬慎坐在塌边,垂听父训。
“若让你来坐我这个位置,此番遴选的五万蕃汉男子,你怎么编制?”
李敬慎一个激灵,立刻俯首:“儿不敢。”
“回答我的问题。”
“自是将其尽收禁军,以实朝廷军力,并用他们压制旧军。”
“怎么收?”
“比侍卫亲军,马步教练使司、兵马使司、将司分权而治,步骑分管。”
圣人不置可否,淡淡道:“这五万人出自河陇。
河陇失陷吐蕃百年,种类混居。
汉、突厥、吐谷浑、嗢末、吐蕃、粟特……代代多有积怨,你把他们放在一起,平素斗嘴打架则罢,临战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使绊子,岂能发挥作用?万人不同心,则无一人之用。”
“这…”
李敬慎语塞。
“回鹘可汗李仁美此番率百官前来金城觐见,你如何安排。”
圣人换了个问题。
李敬慎努力代入皇帝的思维,好一会方道:“准故事,赐其财货,好言安抚,令返王帐。”
“此人一直图谋酒泉、敦煌,志在重建龙庭,你还打算放他走吗。”
圣人提醒一句。
“那就扣下他们君臣,带回长安居住,并以此向回鹘讨价还价?”
想起楚怀王的例子,李敬慎迟疑道。
“怕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