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时反驳,“哪有。”
他鼻腔溢出一声淡呵,“最好是。”
郁青娩讪讪一笑,抬手轻推着赵成溪的手臂,叫人往前走,生硬转移话题,“这里只是瞧着乱,但能挖到好多宝。”
似是怕他反悔落跑,搬出之前说辞,“你自己讲的,酒香深巷,容易藏老字号,这里正适合市场调查!”
赵成溪闻言乐了,唇角高抬,眼下卧蚕微微露出,阔肩随之笑抖了下,倒是蛮配合的点头,“行,我讲的。”
他这语气,特像这说辞是她现场杜撰的。
郁青娩略微不满的,在他视角盲区轻撇了下嘴。
接着带着人,凭记忆走向以前常吃的炸物小店,还是阿婆阿公两人,还是如旧的灰底红字招牌,万般亲切。
他们排在队尾。
郁青娩看着热气腾腾的炸物区,似有热雾刮来,眼角莫名生起湿意,她轻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这家店是我从小吃到大的,阿奶还在的时候,经常带我过来。”
赵成溪闻言微愣,眉心缓缓收紧几分,稍显谨慎的:“你阿奶她……”
从前恋爱时他经常听她讲阿奶,也知老人家身体蛮健康,重逢至今,更是在心底默认阿奶还安稳在世,但此刻听到这话,却叫人觉得事实似非如此。
她语气平和道,“去世了。”
赵成溪唇线抿平,眼神晃了晃,想要开口安慰,却瞬间词穷,直觉所有宽慰都毫无重量,无济于事。
见他倏时沉默,郁青娩仰颈瞧他,弯唇笑了笑,“不用安慰我,阿奶已经去世差不多九年了,再脆弱也足够坚强起来了。”
这轻飘飘的话却如重石坠落,在赵成溪心湖砸出滔天巨狼,气波猛涌。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骨节绷出青白,眼底划过一抹错愕,眉心更拧紧几分,对她的话很是意料之外。
没想到阿奶去世竟如此之久。
去世差不多九年,那便是在他们分手前后。
思及此,他胸腔瞬间震颤,心脏骤然缩紧。
她刚才的话更是如锤在耳侧重敲,周遭喧嚣吵闹声遽然减弱,并非绝对寂静,而是一寸寸拉远,叫人直觉恍惚。
某种猜测从心底浮现。
叫人不禁生畏。
回洲城以后,这是郁青娩第一次来逛永西街夜市,之前偶尔有几次路过,也只是匆匆瞧一眼,从来没靠近过一步。
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
这条街,从头到尾,充斥着她同阿奶的记忆,不想触景伤情,所以干脆彻底避开。
可因为有赵成溪在,她无端生出勇气和期待,想同他来一起来这里,想同他从街口到街尾细细致致地逛一圈。
两人买完东西,想找位置坐下,恰好碰见一对情侣吃完,小店角落空出一张临街小桌,配两个白色塑料高脚凳。
郁青娩将小吃从袋中拿出,热气腾腾摆了满桌,拆最后一碗砂橘糖水时,她蓦地想起什么,抬眸看着赵成溪,“你要湿纸巾吗?”
这猝不及防的问句叫赵成溪愣住几秒,浓眉顺势微抬,目光在郁青娩盈满暖光的巴掌脸上摹来一圈,似是在细思她这话中含义。
倏尔想起从前恋爱时,她不满地挑剔他,说太讲究叫人压力好大,他没诚意且不走心的哄人,还随口扯来胡话。
按田忌赛马来讲,太讲究跟不讲究是绝配。
思及此,赵成溪唇角不由深陷,轻敲桌面的指尖顿住,掌心朝上,修长指骨弯了弯。
郁青娩心道果然,从包里翻出独立包装湿纸巾递过去,原以为他要擦桌子,谁知他拆开后竟又递给了自己。
她目光轻落,愣在他不按常理的反应里,疑惑地“啊”了声,双眸也睁大了几分,不明所以。
赵成溪抬了抬下巴,“擦擦手再吃。”
郁青娩慢半拍“哦”了声,接过湿纸巾,擦第二根手指时溘地抬眼看过去,目光落在他唇角很浅的弧度上,这才忽时明白过来。
他原是没那么讲究了,却故意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根本就是在得意,在耍人!
她蓦地咬唇,懊恼刚才的多此一举。
赵成溪也知见好就收,拿起吸管顶开透明包装,戳进红色盖口,将冰泰奶放到郁青娩面前,将她眼底幽怨瞧的一清二楚,却故作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