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那影子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拉长!
不再是忠实的投影,而是变成了一条粘稠、污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溪流,无视了物理的界限,径直流淌、连接到了她手中那个空白的画框底部!
仿佛画框成了贪婪的黑洞,正通过这条影子之河,疯狂吮吸着老妇人赖以存在的某种本质。
我的“目光”被那粘稠的影子牵引着,狠狠扎进画框那片深不见底的幽黑中心。
在那里!
一个年轻女孩的影像轮廓,正悬浮于虚无之中。
她穿着病号服,身形单薄,面容模糊不清,却透出令人心碎的脆弱。
她似乎想挣扎,想呼喊,想逃离这片吞噬她的虚空。
可她的存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
就像被投入水中的墨痕,正被无边无际的黑暗迅速溶解、吞噬。
她的指尖,她的发梢,她身体的边缘……正一点点化作虚无的光点,消散在那片空洞的幽深里。
“嘶——”
我猛地抽回浸在井水中的手指,指尖残留的冰冷直透骨髓,仿佛还沾染着画框深处那吞噬生命的寒意。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般撞击着肋骨,方才那无声的消逝过程带来的惊悸,远比任何厉鬼的嘶嚎更让人窒息。
“看见了吗?”青鸾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响起,带着玉石相击的冷硬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以情为薪柴,以念为经纬。那老妇,正燃烧自己残余的命数,用所有思念和不肯放手的执拗,为那垂死的孙女,编织一个没有痛苦的茧。”
她话语微顿,无形的剑意似乎在后院凝滞的空气里荡开一圈冰冷的涟漪。
“茧若成,茧中囚徒得享永恒幻梦,再无苦痛侵扰……”青鸾的声音沉下去,如同宣告最终的判决,“代价是,祖孙二人,血肉、魂魄、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同化虚无,沦为画框中……永不醒来的空白肖像。”
永恒幻梦的尽头,是彻底的、不留痕迹的湮灭。
我盯着脑海视界中那口古井,水面上的扭曲画面尚未完全散去。
老妇人僵硬的“慈爱”,画框深处加速消融的女孩影像,以及那条连接两者、输送着生命与存在的污浊影河……构成了一幅极致诡异、令人心胆俱寒的图景。
“位置?”我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井水的寒气。
“城西,梧桐巷,七号院。”青鸾的回应简洁如剑锋破空。
没有半分犹豫,我转身,大步跨出凝滞的后院。
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短促而清晰的回响,刺破了死寂。
通幽阁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那口不祥的古井。
门扉合拢的余音还在巷子里回荡,我人已疾步穿行在都市深夜冰冷的脉络中。
青鸾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青芒,无声地悬在我身侧。
梧桐巷七号院。
那老妇人,她捧着的空画框。
还有那个在虚无中溶解的身影……时间,正从那个女孩的指尖飞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