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并不大,书架博古架占了大多数位置。
架子上摆的,有常见样式的收藏品,有些珍贵藏书——这都并不稀奇,毕竟是皇帝的地界。
令他生出好奇之心的是一种木片夹子。
外观上像一叠厚木片摞在一起,用的是好木头,里面夹着些碎银似的亮点,散发着淡淡香气。
若是翻开一片,就会发现其间都是连着的,一层压着一层。
这东西的样式是前朝传下来的,算是那时候的新发明,因为造价不菲一直没传开来,也就宫里用用。
看着新奇,其实不过是收纳珍贵的纸质帖子用的,压在里头能保证纸面平整,还能沾点熏香,摆着也沉稳好看。
说到熏香……
沈厌卿四下看看,他其实注意到了一件事。
这里有很淡很淡的龙涎香的气味,不是出自墙角的香炉,是无意间残留下的。
姜孚常来这里。
这并不算出他意料。二十二那样小心,只可能是和皇帝相关的事。
皇帝都要珍藏的,是什么呢?
要知道姜孚自小对书画金石就没表现出过兴趣,不知道多少名家墨迹压在库房里没见过光。
这些东西倒单占一个殿,摆出来了,看来不是国事机要就是宫中秘辛。
沈厌卿一刻也没犹豫,伸手就翻。
有什么看不得的,二十二都说了让他随意了。
再者,真看见什么不好办的,忘了就是。他这样懂事的人,当然不会做对皇家不利的事情。
翻开最上面的木片,第一格是封粉红花笺。
纸是白的,但里面嵌着的桃花瓣让整幅花笺看着很红,工艺细腻不似凡物。
封面上无字,沈厌卿小心展开,免得折皱,看清了第一行字:
“尊师见信如晤……”?
姜孚的字?
谁?信?
姜孚还有别的老师?
——可以可以,一国之君当然可以调令数不清的朝臣文人为其讲学,当然也可以心情好了尊任何人为老师。
谁说了只能有他一个的。
怕是人家和他并肩了,还要嫌弃和他当同僚丢脸。
他压下一口气,接着往下看。
“文州一向可好?……”
……原来还是给他的,误会呀。
不对。
既是给他的信,为什么会在这里?寄到文州的,他都好好收着了。
他极速往下读着,见每句话都陌生,确实是毫无印象。
这行文不像是他收到的那些信里的端正严谨,反而流露许多真情实感,情真意切,甚至……
有些词句过于亲近,显得有些狎昵。
不知怎的,他看的后脑勺一阵阵发麻。
这样的话,是该皇帝对臣子说的么……?
他不知道啊,他不清楚。他没听姜孚说过这些。
私下相处时亲密不假,可是有些话真落到笔头上,又是另一种酸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