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竹青咳呛一声,迷迷瞪瞪睁开眼,见有琴徵半身是血,整个嘴唇和下巴都是红彤彤的,吓了一大跳,翻身就要扑上来。
有琴徵无奈的一把按住她:“给我老实点儿!”
“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受伤了?谁伤了你?”竹青张嘴问个不停,末了咂咂嘴,才发现自己也是满嘴的血,她抬头用一种震惊混合感动的眼神看着有琴徵,嘴一瘪眼圈就红了。
有琴徵心里明明软成一滩,直叹拿这家伙没办法,却又不愿让阿萝白白看戏。一边抽了帕子擦干净嘴,一边冷冷撇了竹青一眼柔声命令道:“不许哭,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这位与你师父乃是旧识,你与她说说吧。”她将谈话让给竹青和阿萝,谁知竹青睁大眼仔仔细细看了阿萝半晌,哈的一声笑出来:“我师父?我师父不是就在那里吗?你要与我说什么?”
她手一指墙边皮肉翻飞,衣衫褴褛的罗刹,阿萝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愣当场,深棕色的眼里飞快闪现过各种不可置信的神色,末了抓起那截骨头飞快写到:“她是上一任竹叶青?!”
“难道我还会认错师父?当初是我亲自将她送来这里的!”竹青声嘶力竭吼道,那本是她最难以释怀的事:“你们要人炼蛊,我师父故意输给我被送来这里,等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变成这样了,你不是炼蛊的人吗难道你不知道!”
阿萝瘦弱的肩膀大幅度的起伏,不堪重负一般的摇摇头,写到:“人送来时已经进了鼎,我不知道。”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真的见过她的脸,这副面具……是她的。”她拿出那块被有琴徵掀掉的银面具:“是她给我的,那之前她一直都戴着面具,我只记得她的剑,剑上是一双毒蛇竹叶青……”
“那时我还是圣教的圣女,是她闯进总坛我的卧室,是她掳了我走割了我的舌头,是她害我触犯戒律被毁容!而我连她的脸也没见过……”她写着写着,大颗的泪水从她并不光滑的脸上滑落,她呜咽着发出痛苦的声音,双手颤抖,再也写不出哪怕一个字。
即使这样被伤害,可是看上去,她却并不恨那个毁了她一切的女人。
为什么?竹青疑惑的去望有琴徵,用眼神传达出她的问题,但是有琴徵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起身走到墙角,将罗刹的身体抱起来放在阿萝面前:“她是故意输给你的吧?”她问竹青。
竹青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是啊,我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她可是……森罗堂里最厉害的杀手。”
“可是不知为何……就好像,是她自己故意要被送来炼蛊一样……她故意的……输给了我。”
阿萝泣不成声,颤抖着伸手想去触摸一下罗刹稚嫩青白的脸,却又在半途无力落下。
似乎除了哭泣,她再也做不了别的任何事。
竹青就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她一直……在找一个人。”
“每到一个地方,就抛下任务不管挨家挨户的找,走在街上也东张西望,据她说她已经跑遍了整个东夏,但是她似乎一直没有找到。”
竹青慢慢的说,看上去好像也快跟着哭出来了一样,挨家挨户的找一个人,那么愚蠢的事情,那么无望的事情,她看着那个人一直找,一直找,可是一直没有找到。
有琴徵蹲□揽住她:“没关系,我想她找到了。”
竹青再也忍不住扭头埋进有琴徵怀里,好像年少时一般无助的寻求庇护和安慰。
三人正沉浸在这悲伤中,外面再次传来了人声:“蛊师,你在里面吗?”
“蛊师,入侵者呢?”说话者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有琴徵立马起身将竹青也提了起来,她一望阿萝,阿萝也站了起来。
满面泪痕的女子仰起脸,整衣理发,起身往前。
随着她的动作,手脚上的铃铛都发出欢快的声响,刚刚还一团死气躺在地上的罗刹应声而起,跟随在她身后,默默拔出了双剑。
没有再理任何人,阿萝踮起脚跳起了舞,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高大的空间中,有琴徵拉起竹青迅速往来时的出口跑去,在她们身后响起刀光剑刃的声音,厮杀呐喊,还有那其中悦耳动听的铃声。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提要】因为本是一章,就用了一样的句子,不是偷懒哦!
这句话即是琴青,也是阿萝与竹叶青。
☆、13
一路从黑灯瞎火的通道中原路返回;竹青懵懵懂懂的大概知道什么,却又不愿相信,她脑子还很乱;很累但精神亢奋而混乱。有琴徵紧紧抓着她的手半拖半拽的往外跑,竹青半晌反应过来问:“那她们怎么办?”
有琴徵没答话;一心一意的辩路。竹青突然站住了:“她们怎么办?我师父怎么办?”
她睁大一双眼睛;还好像小时候一样透彻无暇。
有琴徵回头看着她,石壁上传来轻微的震动;她伸手摸摸竹青的头发,轻声说:“竹竹,对不起。”说罢出手如电;一指点上要穴;竹青难以置信的瞪着她,强撑着一口气不肯闭眼,但是有琴徵知道她撑不过。
怎么能撑得过呢?她本已是强弩之末,她还要撑什么?
她师父竹叶青已经死了,即使会动会走,那也是个死人,竹叶青和阿萝的事她们没有资格插手。这些是理由,也是借口,事实的确如此,但是有琴徵绝不会回去救她们,因为对她而言,竹青才是她所关心的。
她知道这孩子心软,知道她感情用事,所以她才更不能让她任性,已经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剩下的生命更要为她好好保管,否则如果有个万一,她又要如何自处?
一把将竹青抄起来抱在手中,有琴徵勉强提起轻功往前飞去,身后传来低沉的隆隆响声,随即头顶上簌簌落下石屑和碎石块,然后是大块大块的石头砸下来,淹没了通道,终于在有琴徵前脚飞出洞口时,那个石洞轰然倒塌。
有琴徵一头摔在草地上,浑身疼痛,不知何时受了伤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一身白衣又是血又是灰,披头散发,气海空空。怀中还护着那个闭目安睡的竹青,她自觉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过,哪怕是家破人亡,她也是有条不紊的与家人告别,干干净净的从牢房中出来,端庄沉稳的走上马车的。
而眼下,幸而没有人路过,否则想必会被人当成疯婆子的。
不知道转运司内部发生了什么,那阵爆炸坍塌大概也是阿萝引发的,久久没有动静,有琴徵休息了一会儿爬起来,把竹青背起来向着高州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