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实在是妙!”
想到这,卢照民的心顿时活络起来,一直紧皱着的眉头也暗暗舒展。
“牧言这是酒意未醒?”刺史很是奇怪看了一眼卢照民,又掸了掸衣袖,道:“我幽州虽有重兵,但前段时间与川蜀司马交恶,如今大局未定,岂能两面树敌,尤其是这蛮族兵锋正盛,怎可随意交恶。”
卢照民一怔:“那使君这是。。。”
“摆个姿态罢了。”刺史摇摇头:“这八千女子对本官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能赎回来自然最好,赎不回来也无伤大雅。”
“若是步摇莫跋一开始便拒绝,也就拒绝了,本官可不与之计较,可如今他这封信一出,咄咄逼人至此,简直在打老夫的脸,若是不作出点反应,旁人便会以为老夫软弱可欺,以后如何在幽州立足
,既如此,这些女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带走。”
听到这话,卢照民反而有些茫然,这两者有何联系?
“既不让带走,也赎不回来,使君也不打算与那步摇莫跋交恶,那使君何意?”
“呵呵,很简单,辛苦牧言再给老夫传个信给步摇莫跋。”刺史大袖一挥:“钱粮我都予他了,那数千女子,他想归还就归还,但如果不归还,也别想带走。”
“老夫宁愿她们全部死在中原,也绝不让一个女子流入草原!”
“若不答应,呵呵,我剑也未尝不利!”
轰隆!!
刺史的话如一道天雷直劈卢照民脑袋,霎时一片空白,继而如堕深渊。
见卢照民神色恍惚,刺史不由失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牧言莫慌,只是口号而已,以我对步摇莫跋的了解,他断然不会以为着几千女子与我交战,毕竟我们还算是盟友。”
他踱步到窗前,语气渐缓:“这不过是给双方一个体面的台阶,他拿了钱粮离开,那数千女子的死活便无关紧要,只要不流入草原,随他处置。”
说到这,刺史已恢复往日从容:“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老夫先下令调集兵马,牧言连日奔波也辛苦了,且回去好生歇息,后日再去见步摇莫跋时,记得带上本官新酿的梨花春,就说。。。是本官赠予将士们解乏的。”
后面的话,卢照民已经听不太清,只是浑浑噩噩踉跄着走出了刺史府,在老管家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官道上,车帘随着颠簸微微晃动,几缕惨淡的月光幽幽探入。
已是深夜,街上一片寂静,只有偶尔明仗执火巡逻军卒走过。
忽然,一阵笙箫之声自远处随风飘来,还夹杂着些许喧闹。
卢照民机械地掀开车帘,声音传来之处正是那高耸入云的酒阁。
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觥筹交错。
呵呵,权势。
视宵禁如无物。
也视蝼蚁性命如无物。
。。。。。
一五进大宅,后花园。
一身着浅青圆领袍的八岁小童蹲在草圃中,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满身酒气,心事重重的卢照民在几个持着灯笼的婢女引领下正好经过,余光顿时便看到了那小童,眼眸掠过一丝讶异。
踌躇片刻,便径直走了过去。
“夜深露重,为何还不去休息?”
“府君不也才刚回来么?”澹明抬起头,目光在卢照民憔悴的面容上停留片刻。
这位汉官不过半日未见,眼角的皱纹却似更深了几分,连鬓角的白发都明显了许多。
澹明呵呵一笑:“不过,我猜府君今夜也难成眠了。”
沉默片刻,卢照民蹲了下来,借着月光,看着澹明正将一些碾碎的粉末往花圃里撒,不由得好奇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世道当真可笑,饥民连树皮都没得啃的时候,朱门里倒掉的残羹剩饭能养活半个城的人。”
“可他们宁愿拿去喂狗都不愿意给人吃,更别说这些小东西,我这不是等府君等得太无聊,横竖闲着,就捞了点厨余给它们吃。”
用灯笼轻轻一照,看着一点点碎屑旁有几只蚂蚁在欢快地搬运着这从天而降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