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温情,真挚。
这是很好的人间。
他想让他的主君也拥有。
去姑苏可走水路,也可陆路,因马车多少有些不便,几人便商量着包下了一条画舫,和千千万万江南百姓般,一船凌波,边看岸边景致边去姑苏。
李御特意吩咐下去,要下头为他裁剪春衫。
太子这命令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下头的人自然忙不迭去了,琢磨着殿下的意思,做出了十几件江南少年时兴的款——毕竟殿下也正当年少,在宫里又拘着性子,好不容易出京游玩,想穿着风流些,也是人之常情。
李御漠然望着衣料,顿了顿,眸光看向那袭白衫。
就算当时,她将自己当成陆郁,可那白衫却是穿在自己身上的。
她分明不记得陆郁模样,若自己长得丑陋,她定然也不会那般情态。
他记得,她夸他穿白衫俊朗。
李御沉沉闭眸——他明明已经释怀了,他能放手。
说到底,不过一个侍妾罢了。
可又不知为何,如今一见她,竟又开始琢磨,琢磨她和他的过往。
抛开一切身份地位不谈,他也恰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郎。
同龄的娇俏少女和他相处日久,那些情意总不可能完全摒弃他而独立存在。
李御当然可以释怀,但在放下之前,他的心魔却不住的盘旋叫嚣。
过往的那些情谊,哪些是属于陆郁的,哪些又是他的?
她当时动心,因“陆郁”名头的占几分,因他的模样心性,日久生情的又占几分?
总有些瞬间,他这么个大活人的存在盖过了遥远的陆郁,她那时的眼眸,只为他一人亮起。
譬如白衫,譬如平安符。
这是李御这几日思索往事,找出的两个瞬间。
李御嗤笑一声。
他都觉得自己这般想法,甚是无聊无趣,毕竟人心难测,也许有些事,连当事人都说不好——可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在胸腔,如毒蛇啃噬般疼痛,又如蝴蝶振翅般挠痒痒似的酥麻,折磨着他想再去试探一番。
他不信。
他不信以他的品貌尊贵还打动不了一个没见过世面,有眼无珠的江南民女。
他不信绫枝前几日的动心只是因了那遥远的儿时记忆,而不是眼前的自己!
他当然不会做什么,只想确定一番她的心意——也算告慰一番自己初次情思。
第二日,李御鬼使神差般特意穿了一袭白衫,阔步走向画舫两岸青山,吹动袍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