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笑着把伞塞到苏妙漪手里,就又跑跑跳跳地回了客栈。
直到目送着那小伙计的背影消失在客栈楼梯后,苏妙漪才终于收回视线,低垂着眼想要离开。
可就在她垂眼时,眸光不经意从街边扫过。这一眼,却叫苏妙漪整个人僵住,甚至比看见那小伙计时更错愕、更恍惚。
天寒地冻,风雪交加。
枯黄的杂草堆里,竟有一朵白黄相间的野花颤颤巍巍地探出了头……
那一刻,苏妙漪的耳畔万籁俱寂,只剩下记忆中那道曾让她心中怦然的少年嗓音。
「因为它们马上就要开花啦。」
客栈里,那小伙计招待完客人转身回来,就发现外面的苏妙漪已经不见踪迹了,而送给她的那把伞竟然就落在街边,像是被扔了。
小伙计微微一愣,又冒着风雪颠颠地跑了出来。
直到跑到街边,将伞拾起来,他才看见那朵被护在伞下的野花。
小伙计缓慢地眨了眨眼,转头张望了一圈,又默默地将伞放回原位,替那朵野花遮去了风雪。
***
“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临安城的雪……”
六合居内,端王披着一身白狐裘,站在水榭的窗边赏雪。
而他身侧,容玠身披一袭鸦青色鹤氅,亦伫立在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
“苏妙漪是容氏义女,对你这个义兄的话,想必是无有不依吧?”
“殿下高估我了。”
容玠不动声色地掀了掀唇角,“舍妹……无法无天,桀骜不驯。”
想起什么,端王也笑了,“公堂上见识过,的确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
他话锋一转,“不过,但凡是人,便该有畏惧、有忌惮。九安,你说呢?”
容玠唇畔那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敛去,“殿下的意思是?”
端王转身,看向容玠,正色道,“刘家的案子,让苏妙漪别再追究了。”
容玠神色微动。
看出他面上的异样,端王淡声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让临安府衙彻查刘其名的是本王,如今让苏妙漪别再追究的也是本王?”
容玠默然不语。
“让临安府衙彻查刘其名杀人一事时,本王并不知道这刘记当铺与刘公公是何关系。可就在昨日,刘公公从汴京传了信来,让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务必保住他这个过继的儿子。”
容玠蹙眉,“可寻人替死,太过荒唐。”
端王定定地看着他,“容玠,或许你还不知道,刘公公从前是我母妃身边伺候的人,后来我母妃故去,刘公公才去了父皇身边,成了位高权重的总管太监。他不仅是照看本王长大的忠仆,更是本王在皇宫里最大的助力,最关键的筹码。”
顿了顿,他强调道,“所以容九安,你既已甘愿做本王的幕僚,与本王,与刘公公,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若是同室操戈,这条船还能走多远?让苏妙漪到此为止。”
容玠低眉敛目,缓缓启唇,吐出一字,“……是。”
容玠刚一离开,六合居的总管就匆匆求见,“殿下,江娘子又来了。多半也是为了刘家的事……”
端王悬在熏炉上的手掌被烫了一下,眉宇间浮起些无奈,那是在容玠面前未曾表露的情绪。
“就告诉她,本王已经离开临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