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
第三颗曳光弹射出。完美的弹道很快被星星之火掀起的红色焰光吞没。
橘色远光灯照射区域一一越过我的身体,投向即将没入火中的黑色捷达。
我呼出一口气。身体已经几乎僵硬。
我在谭小流家里做了些急救措施。把她的床单划开,用布条将肩膀稍作固定,又简易包扎了小腿上玻璃的划痕。用右手和牙齿系扣。做这些,已经让我汗流浃背。
翻出来止痛片,手枪,匕首,还有我的风衣。可惜那块表不见了。我重新穿戴整齐。定位装置还在身上,我把它丢进马桶冲掉。
门外已经响起敲门声。
很多时候,你知道的,现实不允许你犹豫,做或者不做,只凭一瞬间的冲动。
我明知自己没有穿防弹衣。明知左臂已经几乎没有办法动作,腿上的伤处还在滴血。明知这一切将充满变数。
明知道用极端的方式毁掉那批货会让南楠恨我。
但是不做,再也不会有机会。我还能活着,就已经明白谭小流会用怎样的方式对我报复。
我看着南楠失魂落魄地从车厢跳下。这样凶险的夜晚。她只穿着一袭纱裙。她是从来不相信暴力的,却不得不亲临现场。原本是带兵围剿,却留下这副让人无从下手的景象。
但如果不是清楚那批货对她多么重要,我也不必如此。如果我可以结束一切,至少南楠不必再像我这样被现实推着走。
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要没有了。从隔离带的护栏下钻出来,扶着护栏撑起来。风衣的扣子挂掉了,顾不上压住创口,拢起风衣。南楠已经跑起来,踩着纤细的高跟鞋,摇摇欲坠,却越过一辆辆车子。
那帮小子像傻了一样跟着,不敢拦她。前面可是滔滔大火啊!
我迈出步子,原来也没有想象那样难,身体不由控制,也不需要控制,就跑起来。在车队尽头把她拦住。
她抖得像淋透了雨一样,浑身散发着寒气。在炽热的被火光点燃的夜里,她是从湖里捞出来的孤魂野鬼一样。只顾着使尽力气向前冲。
我只好挡在她身前,她就撞进我胸口。
好像要沉下去。
我只能用一只手臂捞起她抱住她。
身后剧烈的爆炸声。有碎片溅在背上。我只能靠着她。
她被爆炸吓坏了,目光空洞,却连捂住耳朵都不能。
我退后一步,拉住她的手臂。
“南楠……”
喉咙泛起一阵血腥。
我拉着她的手臂,剧烈的痛和彻骨的寒冷浇在身上。没有办法再发出一个音,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
其实,我又怎么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我眼前越来越模糊,忽然头脑一震。我握不住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支持。我似乎看到南楠萧条的身影,像墨笔的一竖,在我眼前晃了晃,像浸在水里,墨丝散进无尽的夜里。
其实我能做什么?
抓也抓不住。
做了个梦,梦到那年我生日的时候。南楠把哈雷送给我。
我很高兴地抱起她转圈。仰着头看她。旋转中发丝飞舞着,她明媚的脸在纷飞的发里若隐若现。
她起先在笑,忽然悲伤起来。
她说,
“怎么是你,为什么缠着我?”
这一句,就将我置于不堪的境地。我抱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要告诉她,再这样做下去,神鬼都救不了我们。
但现实让我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