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安没有废话,直接说道。
听到太子的吩咐,王荣赶忙从怀中取出刚刚的冰裂纹瓷瓶,揭开瓶塞嗅了嗅,霎时满室漫开初雪压梅的清冽,惊得夏岚偶尔喂的宫中画眉都噤了声。
王荣闭上眼思索了片刻后,换上了一副自信的表情说道:“回殿下的话,这香若用琉璃瓶盛着,拿到南楚的秦淮河画舫上卖,能抵半船胭脂钱。”
柳承安听到这话眉头一挑,随即一挥手,王狗儿端着玉盘呈上来杯翡翠酒樽。
“再品品这个。”
柳承安不动声色的说道。
王荣端起酒樽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如刀,王荣一时不慎被呛住了,颈侧青筋暴起却硬挺着吞尽,然后忽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人斗胆回禀殿下,这酒堂兄已经给小人品过一次了,这酒该配上西域的孜然肉脯,胡商就爱这般烈火浇油的痛快。”
柳承安听到此话面色一变,回头望向身旁的王贵,王贵感受到柳承安眼神中的愤怒赶忙带着颤音回道:“昨日殿下与官家剩下的醉春风,殿下赏给了奴婢,奴婢得了殿下的赏赐问了殿下可否分给奴婢的堂弟品一品,殿下那会儿点了头应了奴婢的请求。”
说完便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头。
殿内突变的场景让坐在下首的王荣一愣,随即一股恐惧感充斥全身,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的王荣也学着台上的堂兄王贵一般,止不住的磕头:“还请殿下恕罪,草民犯了殿下的忌讳,还请殿下饶了草民的堂兄,堂兄也是为了给草民谋个富贵。”
柳承安指尖掠过他跪在地上的王荣,沉思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一脚把还在磕头的王贵踹了开来:“本宫答应了的事情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你这么一说孤倒是想起来了,你这头磕得倒显得本宫狭隘了。”
接着又对着堂下磕头的王荣说道:“别磕了,孤自己记不清了,不干你的事儿,你那堂兄宫里待久了胆子也小了,你接着回孤的话,若是让你在汴京专销这两物,你该如何做的?”
起身的王贵赶忙随着走下台阶的柳承安脚步来到王荣面前,王荣皴裂的脸庞此时渗出点点鲜血,柳承安从掏出一张锦帕扔在王荣面前:“擦一擦吧,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跪。”
“东市门脸摆水晶瓶试香,专勾贵妇裙裾,按掺水的程度设不同的价位卖给各级贵妇;西市支个酒旗棚子,取一成醉春风、一成烧刀子掺五成的水,加三成的‘寒潭香’用粗陶碗招徕胡商,再单设个铺子将醉春风分成不同大小的量卖给达官显贵”
王荣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一边说话一边恭恭敬敬的双手拾起地上的锦帕,随后缓缓起身拿起柳承安赏赐的帕子擦了擦脸,只是有些摆动的双腿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擦了擦脸的王荣倒是更显滑稽,血迹顺着擦拭的痕迹在王荣的脸上东一笔西一笔的,好像马戏团缺了个红鼻子的小丑。
柳承安越听越满意,十足的奸商啊,就需要这种人才。
看着面前的太子没有出声,还在说话的王荣声音越来越小,却忽然被柳承安打断道:“你很不错,但是本宫再给你补充一下”
愣了一下的王荣赶忙行礼道:“草民还请殿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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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时鼓响,王荣挑着桐木扁担出东角门。
两头竹筐分盛鎏金香炉与粗陶酒坛,宫灯将他身影拉得老长。
他忽而驻足回望,见自己的堂兄王贵正对着他喃喃自语,暮风送来只言片语:“。。。总算是熬出头了。。。”
残霞掠过中年太监斑白的发髻,映出眼角一点水光。
回到家中的王荣彻夜未眠,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王荣已蹲在院中的老槐树下。
他蘸着酒液在黄麻纸上写契,笔锋遒劲如刀。
晨风卷起纸角,露出“天香阁”
三个朱砂大字与腰间太子赏赐的鎏金令牌“大魏皇家商会”
六个描金大字遥相呼应,墨迹未干却已好像映出万里商路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