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知道了?”吟竹也笑了回答道。
颜莘轻点头,“他这两年父爱泛滥,倒也出乎意料地谦和温婉,我正诧异呢,可不如今快要临盆,烦躁抑郁,便原形毕露了。”又笑道,“他说了又觉得话重了。便特地要我跟你说说,向你赔个不是。”
吟竹这才作严肃道,“陛下可不是太宠贵侍君了。臣侍是觉得,卫才人虽然身份低微,但好歹也是陛下宠幸过的人。且他也并未违反什么宫规,这棍子打的也并无因由。再者万一他身上有了圣上血脉,岂不是不妥?”
颜莘忍不住笑道,“对你这话,璃儿可是回答你‘皇上为我不过才打了个才人十棍子,前儿还不是为了哥哥,把淑侍君都给杖毙了?’,是也不是?”
吟竹有些气道,“他还说‘就算有了龙子,打掉了日后又不是不能再育呢。’”
颜莘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看他,不敛笑容道,“他是小妒夫。我都不和他理论了,你还跟他一般见识。况且……”颜莘“嗯”了一声,续道,“我也骂他了。皇后大人不记小人过,如今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了。”
吟竹叹了口气,“臣侍倒也不是认真和贵侍君计较。只是陛下对他纵容太过。况且……”他顿了顿,口气酸酸道,“陛下不是曾经警告过臣侍‘有念皆妄’么。臣侍怎么还敢乱管闲事。”
“哎呦,”颜莘忍不住叫了起来,笑道,“我倒从没发现,这儿还卧着个醋坛子呢。”
她转到吟竹面前,另一手也拉起吟竹的手,仔细打量他脸,道,“不仅酸气冲天,还记仇儿呢。”
吟竹转过脸,假作不理她。
颜莘也跟了他脸看过去,又笑道,“都多少年的陈年旧账了,你如今还能端得出来,要给我好看啊。”
吟竹看她俊俏的脸跟着自己转来转去,一个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怪道,“陛下亏臣侍的,臣侍说几日几夜都说不完呢。”
他话一出口,见颜莘缓缓收了笑,便有些后悔,只略带了些担心地开解道,“陛下。都过去的事了,臣侍说笑的。”
颜莘却只轻轻地摇摇头。放开了他手,一个人往前走。
过了御花园,凤栖宫便在眼前。
二人后来一路冷场,吟竹便有些虚汗直冒,心里责怪自己话说过了。再想引起几句话头吧,但颜莘不停脚步,他也开不了口。
凤栖宫的宫殿都是腰檐覆蓝、绿亮色瓦的,只是中间夹杂了几间,屋顶四角攒尖的,是覆的镏金铜瓦。颜莘挥手,叫吟竹先回寝殿休息,自己却带了两个人,直往里走。
过了偏殿的门,迎面是一座玲珑剔透的山屏,背后松柏枝梢摇曳,山屏前后一条曲折的小径贯穿,上面用了五颜六色的石片铺墁成冰裂的图案。这种入口的设计,是一种一阻一引“曲径通幽”的园林手法。
再穿过两侧磨砖细砌的清水墙面,里面便是彩色石片镶贴衬托的冰裂台明地面。
凤栖宫侧殿的小阁子,一反宫中墙面朱红粉饰的定式,给人特别清新的感觉。
这是颜莘的长女——颜渊乔的住所。
颜渊乔是惠侍君水卉的女儿,也是颜莘的长女。
水卉产下她后,仅在身边养育了一年多的时间,便因内阁中书令水凝出事,导致自己被禁足半年多,颜渊乔也被颜莘送至凤栖宫吟竹那里教养。
当年借戚易一事,颜莘不知扳倒了多少人。水凝是戚易最主要的党羽,自然首当其冲。
为了维护政治上的需要,对外表明自己改革的决心,颜莘不得不行此下策,强行拆散了水卉父女二人,使其半年多未曾相见。
颜渊乔小小年纪,毕竟不懂。但颜莘有时想起水卉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加上这等忧伤,心里该不知多难过。
尤其是今日,要颜友亦随乐杨离京,再想起独守在青灯古佛旁的德侍君,她的舐犊之情油然而生。
见颜莘进门,几个侍应的宫侍忙将颜渊乔带了过来,给颜莘请安。
颜渊乔见颜莘进门,也放下手里的玩具,奶声奶气地叫道,“母皇。”
颜莘不语。只上前一把将渊乔小小的身躯抱起,转身出门。
她沿着长廊一路往外,待到了凤栖宫门口,方转身对身后随着的人吩咐道,“叫惠侍君到钦音亭见朕。”
钦音亭是御花园里一处攒尖的方形碑亭。亭前凿有长方形水池,围以汉白玉石栏杆,池中引入活水,池上架白石拱桥。亭右侧以太湖石叠堆绵延小山,垂柳丝丝。
颜莘向来喜欢这亭子的曲桥、水池、山石、回廊等回旋于咫尺之间,景色清幽深邃。每每秋风袭来时,顿生凌波微步之感。
见颜莘要入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