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来啦!”
外面欢声雷动。
她被欢呼声震得耳鸣,心里不由得惊讶于到底来了多少贺客,然而喜娘已经往她的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道:“坐着不要动,听他们唱歌就好。”
“啊?”
苏微有些茫然,发现塞进来的竟是个糕点。
“饿了就啃一口,但新娘子出了闺房就不能乱动,一直要等到第二天夫家来接才能起身。”
喜婆叮嘱。刚说完,耳边听到乐曲响起,稍一辨别,其中有芦笙、三弦、唢呐、锣鼓、钹,端的是热闹非凡。
“姑娘,你可真有福气,嫁了这么一个又有财又有貌的相公!”
喜婆啧啧赞叹,“我活了六十年,办过多少场喜事,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场面!你的夫家可是把整个大理最好的乐师和歌手都请过来了,多大的排场手笔!”
苏微在盖头下笑了一笑,嘴里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是微甜。
虽然看不见,她却听到奏乐了一段时间后,便有人出来唱歌。有男有女,相互对歌,伴随着三弦芦笙,曲调悠扬婉转,歌词却是直白大胆,多半讲述的是男欢女爱、颠鸾倒凤的韵事,令人听得脸红耳热。
“要唱一夜呢。”
喜婆道,“你就听着,不要动。等会儿还要跳火。”
“跳火?”
她更加茫然。
“是啊,男人们喝了酒,要从火堆上跳过去,比赛谁跳得更远更高。”
喜婆道,“赢了的那个,就可以扛和身体一样重的酒回家!”
“是吗?”
她实在是好奇,很想揭开盖头看一眼,“我可以参加不?”
——只要她一出马,这里的男人哪个能赢得过她?
“不行!”
喜婆骇笑,“哪有新娘子跳火的?”
“是吗?”
苏微颓然叹了口气——平日里她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女子,叱咤天下,剑出披靡,然而此刻,却被一个大字不识手无缚鸡之力的喜婆给治得服服帖帖,不敢动弹地枯坐了一夜,说出去这个江湖里会有人相信吗?
“还有啊……”喜婆又叮嘱道,“等原大师来背你进洞房的时候,会有很多小孩子跑过来围着你,一边撒米花,一边伸手掐你——就算被掐得多疼,你都不能真动怒啊!”
“什么?掐我?”
苏微被这种匪夷所思的风俗惊住了,这时候,她才明白刚才蜜丹意出去时对自己眨眼睛笑的意思。
那个小鬼头,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多掐自己几把吗?
“只是为了讨个吉利而已。咬牙稍微忍一忍,等新郎背着你进了洞房就好了……”喜婆笑道,“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一进洞房就马上扯了盖头,去抢床上的枕头!”
“啊?”
她再度愕然。
喜婆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笑道:“按我们这儿的规矩,谁先抢到了洞房夜的枕头,将来就谁当家做主听谁的!姑娘可别大意了。”
“是吗?”
苏微越听越稀奇,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重楼的那种身手,还想和她抢?做梦!就算让他一百步,他也没法子快过她去。而且,哼,无论他抢不抢得到枕头,将来的日子都得她做主,除非他不想活了——她蒙着盖头坐在那里,一边想着,一边唇角不自觉地浮现出微笑。
此刻的幸福,浓如醇酒,不饮已令人沉醉。
那一刻,她忘记了一切,也没有任何不安。
那一刻,沉醉于完全的幸福里的她,压根不知道不远处正在进行着一场残酷血腥的搏杀——当这边的篝火如同血一样地燃烧时,那边的鲜血也如同火一样地四散。唢呐响起的时候,笛声也在荒山里持续响起。
无数的傀儡随之而动。而在暗影里,草丛如同波浪起伏,成百上千毒物蠕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