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暮雨子规啼(1)
这几日来到宫中,发现大家好似都很忙,刘荣和二哥都是只寒暄几句就匆匆过去了,连那个讨人厌的刘彘都只是点个头然后又匆匆而过,弄得我甚是无聊,只好偶尔去找隆虑。说实话,我和隆虑不如和平阳亲近,能说的自然也少,所以转来转去,就只有我和雪雁。
一日,正想到新湖去看看景色,走近了才发现在施工,于是转身刚想离去,突然听到有人喊我“阿娇翁主”,我一回头,又一次愣住,原来是杨城延,他穿着极其朴素的衣衫,身上脸上都沾上了泥,从桥下动作矫健的爬上来。
我诧异道“杨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道“回翁主,皇上不是命臣把这些建筑都修缮好吗,臣正在这修呢。”
我道“这还要你亲自动手?你监督就行了呀。”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笑道“臣不放心,还是亲自干吧”,他抹鼻子的时候,又把泥抹在了鼻头上,很是滑稽。
我和雪雁看了看没忍住,扑哧一下掩嘴笑了起来。他被我们笑的有点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啦,翁主?”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又一次想起了晨曦,于是不由自主的拿出手帕,想为他擦掉鼻子上的泥,手帕快要到达他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不是晨曦,是杨城延,于是手帕转了个方向放到他手里,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都弄到鼻子上了。”
他一愣,然后连忙擦了擦说道“谢谢翁主,上次翁主在皇上面前为微臣求情,微臣不胜感激。”
我笑道“你已经谢过我,现在又来谢我,难道想每见到我一次都要谢我一次吗?”
他郑重道“救命之恩,就是谢多少次都不为过。”
我看着认真的他笑道“那样的话,我以后见到你可要绕开了走。”他听罢爽朗的笑了。
我随口问道“去看看你修的怎么样了”,于是边说边走。
他苦笑道“一言难尽,这些都是微臣呕心沥血的作品,现在让微臣修改,实在是难以下手。”
我看了他正在修的桥,没有大的变动,依然是秀丽而不实用。于是说道“杨大人对艺术的追求实在让人佩服,可是建筑的最本质的作用就是为了实用,如果失去了它本来的作用的话,便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杨大人是建筑中的高手,想将美感和实用完美结合并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一时陷入了自己的牛角尖了。”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上次听翁主在未央宫说的话已经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这次更是直击臣心。”
我微微一笑;其实这些道理在现代了解一点建筑的人都会懂,只是这个年代学的人不多,女人就更少。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会偶尔和杨城延聊一聊建筑方面的事,偶尔给他一些意见。他是一个对建筑过分执着的人,看我能和他聊到一块去,便视我如知己,经常说到激动处,就开始我我我的,也不再说微臣了,我并不在意这些,便让他直呼我阿娇,我叫他杨大哥。经常我们想的一些事情都能不谋而合,然后相视一笑。
这天,我们像往常一样闲聊,发现他一路上都欲言又止,于是问道“杨大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他略一犹豫,似是很尴尬的样子,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递给我,我认出那是我第一天给他擦拭泥巴的,想是他忘记给我了。只见他说“本来我是想将它洗净之后给你,却无意中被。。。。。。内子看见,引起了些误会,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还望阿娇能帮忙解释一下。”
他刚说到“内子”时,我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想起内子就是现代“老婆”的意思,一时有些怔忪,他竟然是有家室的人?!于是脱口问出“杨大哥,你已经成亲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的,刚好一年。”
我这才意识到,古代都是早婚,怕是很多人在他这个年纪娃娃都已经满地跑,能打酱油了。于是笑道“我懂了,明日还请嫂子来一趟宫中,我好当面解释清楚”他连连称谢。
坐在对面的女子一身嫩黄曳地长裙,秀雅大方,发鬓一丝不苟,正是飞天鬓,眉眼低垂,眼波温柔,尖尖的瓜子脸,我见犹怜。坐姿端正,并没有惊慌不安之色,也未流露出面对可能的情敌的泼辣妒恨。于是我心里想,这是个高手,实在是高啊,心里不定多么不待见我了,表面上如此淡定,这个女子有很好的教养和很巧的心思。于是,我笑道“今日这样直接请杨嫂嫂来,是阿娇唐突了。”
她微微一笑,其实在我看来,她就是扯了一下嘴角说道“翁主身份尊贵,妾身如何当得起这一声嫂嫂”,我心里一乐,有点火药味了。
于是我故意拿出那条锦帕继续说道“其实,这方锦帕的确是我给杨大哥的。”
她很快的抬起眼一瞬不动的盯着我。眼神骄傲,暗茫流动,还夹杂着一丝委屈。果然无论一个人怎么想掩饰,眼睛都是骗不了人的。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帕子掩住了嘴。她似是没想到我会突然笑起来,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道“看来杨大哥说的没错,嫂嫂真是个妙人。”
她有些尴尬说道“他都跟翁主说了些什么?”
我狡黠的说“他说啊,他这辈子就只对一个人动过人,这个人最后嫁给了他,他今生都不会忍心负她,最怕她难过,最怕她误会他。”
这些话听得连我都很动容,更何况当事人的她?果然,眼睛都有些红了。我继续说道“杨大哥对建筑的热情与执着,让阿娇敬佩,阿娇视他如哥哥般,见他亲自修缮桥梁,弄得满脸是泥,于是借他锦帕擦拭,实情就是这样,阿娇言尽于此,信不信由嫂嫂。”有时候解释的太清楚反而让人生疑,点到为止才是最好的。
她静默了一会,粲然一笑“我听说翁主最喜欢莲花,妾身不才,略微会一点,改天给翁主绣个手绢如何?”
我笑道“当然好,劳烦嫂嫂了。”
事后,杨城延一直追问我那天到底怎么和她说的,他惊讶的告诉我“雨棠竟然给你绣锦帕,从我和她成亲以来,就没见她再绣过。”
我笑而不语,只问道“看嫂嫂那么恬静,真是想象不出她怎么跟你闹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