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她以为自己厌恶极了顾珩的控制,想方设法地想要从他身边离开。可在刚才的梦里,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失去顾珩的痛苦,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她早已离不开他。
陆起章已经是个疯子,为了皇位他可以不择手段,他又会怎样对待顾珩?
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以至于她一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心窝阵阵发痛。
秦观月哭得喘不过气,孟夫人亦落下了泪。
秦观月不顾孟夫人的阻拦,说什么也要去宫里见陆起章。情急之下,孟夫人一掌打在她的脸上。
秦观月渐渐停止了啜泣,另一种委屈涌上心头,她泪眼涟涟地望着孟夫人,眼里似有千万般话想要说。
孟夫人哭着跪倒在地上,将她抱在怀中:“我的儿,你已有了身孕,那吃人的地方,你去不得啊——”
顾珩为李氏后人的议论很快传到了陆清漪的耳中,彼时她正在剪窗花,手一抖,剪子划过了指尖。
知书急忙凑上前来要给她上药,陆清漪摇了摇头。
她凝神望着指尖上沁出的血点,眼皮一跳,似有种不详的征兆。
顾珩他,怎么会呢?
若他真是李氏后人,那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筹谋,又是怎么在这么多年里骗过这么多人的?
可他既然能隐瞒这么久,为何又在如今父皇垂危的关头,被陆起章查了出来。
陆清漪心里疑团密布,搅得她整夜无眠。次日一早,她便请命去天牢探视顾珩。
奇怪的是,陆起章并未做阻拦,反而颇有深意地提醒她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陆起章变了,陆清漪知道。他早已不是那个恣性洒脱、真挚怀郎的襄阳王了。
他的野心太大,大到昭然若揭,却连隐藏也不屑。大到陆清漪都害怕,连自己都会变成他的一枚棋子。
但即便她明白顾珩现在的身份不宜与他多有接触,可是那毕竟是她心心念念许多年的人,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步入死巷。
若是他愿意,她就算倾其所有,也会护他周全。
陆清漪以锦帕捂住口鼻,但天牢里刺鼻的气味仍然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子里,闻得她胃里一阵恶心。
为了见顾珩,她特意换上新裙新鞋,然而迈进天牢的一瞬,她便后悔了。
满地难以言明的污垢顺着血水蔓延,还有不知何处而来的飞虫走蚁。即使她已经万分小心,裙摆和鞋面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污渍。
这一条甬道太过漫长,走到顾珩的牢狱门前,她似乎已费尽了全部的力气。
关顾珩的牢狱在最深处,共有三道防门,往日这间曾关过前朝杀人如狂的邪魔将军。
陆清漪的心里泛起了酸,有些怨恨起陆起章的无情。他与顾珩好歹有年少相交的情谊,顾珩这样的文士,恐怕连重剑都难以驾驭,何苦这样待他。
狱卒打开最后一道铁门,将火把挂在墙壁上,陆清漪才得以在微弱的光束里看见顾珩的背影。
他面向墙壁盘腿而坐,身下是枯旧的稻草,四周是深印血迹的空墙。
他身上的衣裳已被鞭子穿透,沾染着血迹,狼狈地不成样子。可他依旧背脊挺直如青松,连发丝都不留一缕的束在发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