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平静的表情,平缓的语气,再一次说出同样的话,这让朱乐的心一揪一扯一疼。什么意思?作戏?酸意瞬间涌进鼻中,她咬着唇,指甲狠狠地划着手中的琉璃瓶。这突来的情绪,是愤怒还是伤心,朱乐已经分不出。
『我记得公主说过这句话。』朱乐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双目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公主是答应了?』
『本宫答应了。』丁宣无视朱乐的激动,继续着平缓的声音。
答应了!好,答应了,答应了。朱乐无声地点着头,心中默念着。踉跄一步,退到了门边。如果曾有一种感觉是心悬在半空,有说不出的惊,有说不出的恐。那此刻,半悬在空中的心又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竟有着说不出的疼。仰面望着房上的房梁,为的只是不让那满眶的泪水不小心溢出。她怎么就没发现,丁宣对她又一次改了称呼,不再是驸马而是朱乐。
此刻,戏已演完?该谢幕了?
『公主,我是一个物品吗?』咽下喉中的酸涩,朱乐强自镇定地说着。
『不是。』
『那公主为什么替我来做决定?』朱乐突然吼了出来,愤怒的眼泪顺着眼角倾泻而出。『还我自由身?我什么时候不自由了?我什么时候被囚禁了?你还我自由?为什么要邬尔曼来提出条件?』
朱乐的愤怒,她认为是有理由的。丁宣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情狠狠地伤了她。心伤了,情伤了,自尊心也受伤了。就算不喜欢她,也没有必要把她当作一个物品似地推到邬尔曼身上。
『只有这样,她才肯为你解开邪术。』
『呵?邪术?』朱乐面目苍白地笑了笑,『有时候,拒绝一个人无需理由。公主想拒绝我,直说就好。理由只会让我感觉自己更可悲。』
是的,这比打她一巴掌来得更可悲。爱情,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爱情,不是守候着就一定会有的,爱情,不是只有一厢情愿便能换来的。
——爱情不需要怜悯。
听到朱乐的话,丁宣不再言语。只是刚刚那淡定平静的面庞却稍显波波动。眉间微蹙,丁宣的目光却向门边扫了扫。
突然,门外似有烛光微闪。仅仅一刹那,便消失无影。也是在这一刻,丁宣却突然扬了扬眉,表情瞬间变得松缓了起来。只是这些,朱乐都没有注意到,当然,她也没有心情注意。
此刻的朱乐,沉浸在她那个狭小而封闭的空间里。丁宣曾经拒绝过她的话一句一句地冒了出来。是啊,这不是第一次了。丁宣曾经拒绝过她,还是很直接地拒绝过。她怎么就转不过筋呢?吃一次豆,不知道豆腥味,吃一百次豆,还不知道豆腥味吗?她怎么就这么蠢?热脸贴冷屁股,还贴得心甘情愿,乐此不疲。难道,她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吗?犯贱哪,真是!
『朱乐。』
丁宣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朱乐的反应却跟被雷击了一样,瞬间僵住,双目呆滞。
『你在想什么?』丁宣放缓语气,走到朱乐蹲着的角落俯视着她。
朱乐瘪了瘪嘴,委屈一拥而上地蹿到了心中,泪水在眼眶中打着圈,她吸了吸鼻子,『我在想,我哪里不好,你不喜欢我。还有……』
看着朱乐的表情,丁宣那严肃的脸上却显出了一丝笑意,『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我该去哪里?我该住哪里?』
『哦?若本宫给你自由了,你就想的这些?本宫还有话要对你说。』丁宣直起了身子,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朱乐低着头,缓缓地点了点头。『公主还是别说了,我承受不起了。打击一次就够了,我的心脏没那么强的负荷力。』朱乐在想,她没有理由要恨丁宣,感情的事,没有必要因爱成恨,别人只是不喜欢你,谁又规定你喜欢别人,别人就一定要给予回应?
『哦?』丁宣的笑容越加越大,如果朱乐抬起头来,一定会被丁宣此时的笑容震惊到,因为,这种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若本宫要跟你说刚才那一切都是与你作戏呢?』
『我知道是作戏。公主就不用再重复了。』朱乐无力地说着,却突然反应了过来。刚才?她猛然抬起头来,急切地说,『等等,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这一回,丁宣却没有回答朱乐。她只是平静的看着朱乐。她知道朱乐的心,即使她没有完全体会过。从朱乐来到她身边之时,一切都在因这个人而慢慢改变着。
她的周围,不时地充斥着一种令人忙乱的慌张,不时地围绕着一些令人错愕的“怪事”。这些,她从开始的厌恶到后来慢慢的习惯,这其间有太多难以言喻的感情变化。朱乐第一次那荒唐的表白,她竟惊诧地发现自己也会慌乱,之后接二连三的意外,她终于也应该承认她开始动摇了。只是,很难迈出的那一步,她久久都在酝酿。或许,直到邬尔曼提出的条件才真正打乱了她的步调。
有些东西,有些人,或许到了濒临失去的时候,心中的第一感觉才是最坦白,最直接的。她不想放手将朱乐交给邬尔曼,然而,她也清楚,若邬尔曼不为朱乐解开邪术,朱乐的下场或许同自己的母后是一样的。同时,朱乐的女子身份也许便会大白于天下……种种原因,她答应了邬尔曼的条件。
然而,丁宣的应承仅仅只是缓兵之计而已。缓住了邬尔曼,便为朱乐与自己争取到了机会。当然,她心中也是清楚,邬尔曼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相信她就会那样做。因为她们同时知道,人心难测,承诺也可以随口说说而已。一个生于帝王家,一个掌控帝王家,哪一个人会轻信他人的一个承诺?更何况,她们都是女人。女人心,细如丝。
今日与朱乐这一段是一个局,是做给邬尔曼看的一个局。她相信邬尔曼会去而复返,所以她安排了暗影守候在外。当然,以邬尔曼的能力也不会不知道这些暗影的存在,只是,公主身边有暗影也不是什么令人怀疑的事情。的确,丁宣没有让暗影做什么举动,只是安排他们在外观察,当邬尔曼离去之际,将烛火在门外晃一下而已。
而如今,烛火晃过。丁宣便知邬尔曼已然离去。虽然经过今日,邬尔曼未必完全相信她的承诺,但却必定让邬尔曼心中的警惕放下不少。
戏演完了,她也没有必要再对朱乐冷言冷语。有些感觉,有些感情,有了就是有了,变了就是变了,人的能力之渺小还不足以改变这些。顺应着感觉,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便是丁宣的选择。
『你盯着我干什么?再说一次,我刚才没听清。』见丁宣只是盯着自己而不回答,朱乐急切地问道。
『刚才与你说的都不是本宫的心里话,你可相信?』良久,丁宣才慢慢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叫做至之死地而后生?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