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开宴时间乃酉时三刻,这会儿早已过了时辰。
不过崔英是因救皇后娘娘才受得伤,故而裴君慎晚去些倒也无妨,但却不能不去。
宫宴,亦是一处没有硝烟的战场。
可崔英仍昏迷未醒,生死难料,裴君慎即便理智上知道自己该动身离开,双脚却像灌了铅,站在病榻前一动不动。
宫女春杏在侧殿门外守着,齐御医亦在病榻前与曾医令一起忙前忙后。
曾医令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见裴君慎像没听见他话似地站着不动,便又道:“伤口在右肩骨下两指处,未伤及要害,你夫人没有性命之忧,还是你不相信师父的医术?”
“弟子不敢。”裴君闻言慎薄唇紧抿,目光深沉而又眷恋地最后望了一眼崔英。
病榻上的娘子面无血色,玉眉紧拧,方才拔刀时她痛吟出声,人却醒不过来,昏了又昏。
裴君慎负在背后的拳头倏然涨起青筋,他要为娘子把债讨回来。
伤了她的,皆要百倍奉还。
“劳您费心,弟子告退。”
裴君慎眸光深若寒潭,话落收回视线,敛着浑身戾气赶去了昭阳殿。
玄元二年腊月二十六,晚,宫宴。
玄元帝李玄贞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了两道旨。
一是念玉县主护驾有功,特封郡主,食邑一千五百户,另赐郡主府一座,宅邸便选在太安坊;
二是寿安长公主殿前失仪又偷瞒食方,致官眷昏迷,故撤长公主封号降为公主,同时闭府思过三月。
次日清早,崔英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静思院。
她还不知道这两个好消息,刚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还没看清头顶床帐是什么颜色,耳边便传来裴君慎惊喜又后怕的忐忑声音:“娘子?娘子?”
崔英懵懵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缓缓转头望向裴君慎:“夫……夫君,我们、我们回府了吗?”
裴君慎忙不迭点头,小心翼翼地抬手抚了抚她苍白的脸颊,低低应声:“嗯,回了。”
两人没说两句话,房门便被人推开,同时还有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裴大人,药熬好了,快给六娘服下……”
是荀女医,崔英怔怔瞧了好几眼来人,大脑很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弯唇浅浅笑了笑。
荀芜荑原本正发愁这药该怎么喂才能不浪费,这会儿见人醒了过来顿时松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快些将药服下,如此身子才能快些好。”
竟是半句寒暄的话都没有。
不过这就是荀女医的性子,崔英早已见怪不怪,不仅不怪,甚至还见到熟人而终于体会到了劫后余生的实感,嘴角弯起的笑容弧度愈发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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