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你是党员,又是村干部,要起到一个好的带头作用啊。”周文说。
梁大众第一次和这么高级别的官员对话,虽然是私下场合,但是心中依然狂跳不止,他语无伦次的答道:“周县长,我……我……你处分我吧,我没拦住大家,还起了不好的带头作用。”
周文摆摆手说:“我不是说这次,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突然就没了,谁也接受不了,群众诉苦无门,采取了过激的方式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说的是征地的事情,这次县里征地,你们下马坡村首当其冲,作为村干部,你一定要配合县里的工作才行。”
梁大众心中稍定,说话也不结巴了,对答道:“周县长,我听黄乡长提过了,每亩赔偿款只有两千块,俺们是农民,没了地怎么活,两千块实在养不活人啊。”
周文说:“每亩两千元是低了些,但是你要意识到,下马坡村地处偏避,土地尽是盐碱地和荒滩,即便风调雨顺每年又能有多少产值,我做过调查,每亩地每年的产值不超过伍佰元,打机井,买化肥,大棚薄膜,这些物资的价格节节上涨,如果没有县里乡里的补贴,你们买得起么?”
梁大众无言以对,张口结舌,下意识的挠起了后脑勺,周县长说的是实情,盐碱地太贫瘠了,没有水源,没有化肥,不管种什么产量都很低,即便种出来也未必能卖得出去,辛辛苦苦拉到城里还要受**交警工商的欺负,一年到头,每亩地也就是闹个五六百块而已。
周文接着说:“你是明白人,我不妨给你交个底,每亩两千块都是经过艰苦的谈判争取下来的,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人家玄武集团凭什么巴巴地到咱们南泰县投资?无非是看中咱们廉价的土地资源,将来工业园建好了,全县经济带动起来,咱们就不是农民了,而是工人、白领,企业家,家家户户就能住的上洋楼,开得起汽车,那时候,咱县的小学中学全都换钢筋混凝土的教学楼,再也不让今天这种惨剧重演,你说,这样的前景不值得期待么?”
“周县长,我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员眼中没有困难,梁大众同志,你是一村之长,要正确引领全村人民向前看,而不是鼠目寸光,着眼于眼前一点蝇头小利,风物长宜放眼量嘛,你说对不对?”
梁大众心乱如麻,周县长如此坦诚不公的一番话,让他感到了肩上的责任重大,心里一乱就想抽烟,可是摸摸口袋里,没有烟也没有火。
周县长拿出烟盒来抖一抖,伸到了梁大众面前,是二十块一盒的好烟,梁大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周文拿出打火机要帮他点烟,吓得梁大众赶紧去抢:“可不敢,哪有县长给村长点烟的道理。”
“没事。”周文执意帮梁大众点着了香烟,又把半包烟塞给了他,不经意的说道:“黄劲松下去之后,朱王庄乡的乡长人选是个问题,县里一些领导的意思是从其他乡镇调人过来,我倒认为,从本地基层提拔有担当的干部出任乡长比较好,梁村长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提嘛。”
然后又拿出一张名片说:“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关于征地的事情,有不理解的问题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时候不早了,县里还有个会,我先走了。”
“周县长,我送你。”
“不用了,你回去照顾他们吧,记得有问题直接打电话给我。”
周文走远了,梁大众还在后面挥舞着手,此刻他心中壮怀激烈,百感交集,感到自己的人生之路到了抉择的关头。
何去何从啊……
9…43 县长的苦恼
回到县政府办公室,一份报销单已经摆在了县长的案头,这是省里考察团两天来的花销清单,望着合计数字栏内的壹十万两千八百元整的字样,周文觉得格外的刺眼,他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死难学生家长悲恸的目光。
十万块,一条鲜活的小生命不过就是这个价啊。
本来这些琐碎的事情是不需要县长亲自过问的,但是周文和别人不同,他把财权和人事权紧紧抓在手里,哪怕一分钱的开支都要让他知道,南泰县财政紧张,再也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了。
报销单上把所有开始列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金帆大酒店二十个标准间,五个高级套间,两个总统套房,四十八小时的住宿费用就是两万五千块,还是打折以后的价格,两次午宴一次晚宴,酒水菜品都是最好的,光是喝掉的五粮液就不下两件,还有临别赠送的那些所谓“土特产”,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烟名酒品牌皮具啊,这还不算县里各单位工作人员的补贴,以县交警队为例,全体人员上路执勤,光是加班费就要上万呢。
所以,十万块还真不多,为了让玄武集团的客人体会到南泰县人民的一腔真诚,这笔钱花的值!
在报销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周文又给县委徐书记打了个电话,召集常委一班人开会商议如何处理朱王庄乡学校垮塌致人死亡**。
县委小会议室里,常委们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等着周文讲话,周文见大家不愿发言,便笑笑说:“我的意思是县财政出钱,给每个死难学生家属十万元抚恤金,其他方面,能照顾的尽量照顾吧。”
常委们交头接耳一阵,县政法委王书记说:“这个头一开,以后的工作就难做了啊。”
众人纷纷点头,县里对于这种**历来采取的都是铁腕政策,如果这个赔钱消灾的先例一开,以后赔钱的事儿就多了。
朱副县长看看徐书记的脸色,老徐依然如同老僧入定般稳如泰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和王书记的看法一致,对于这帮刁民决不能姑息,抬着棺材围堵政府大门,导致政府机关无法正常办公,这已经触犯了法律!如果不从严惩处,政府的威信何在,公检法的威慑力何在,我建议,公安部门介入,抓几个带头闹事的,以儆效尤!”
周文知道朱副县长向来和自己唱对台戏,他针锋相对质问道:“中央三令五申,在处置群体**件中,要坚决防止因用警不当,处置不妥而激化矛盾,老百姓死了孩子,心里委屈,想讨个说法罢了,而且这次事件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我们现在讨论的只是善后问题,而不是秋后算账,继续激化矛盾,制造对立情绪。”
朱副县长冷笑道:“用钱买来的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绥靖主义要不得啊,当年英法就是采取绥靖政策,姑息纵容德国纳粹,才酿成了巨大的恶果。”
周文鄙夷的一笑,答道:“看来朱副县长也是博览群书,熟读历史的,我想您一定知道绥靖这个词的来历,这个词出自《三国志?吴志?陆逊传》:“君其茂昭明德,修乃懿绩,敬服王命,绥靖四方。”其意思是“安抚平定”,政府和老百姓之间的关系,又怎么能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相提并论呢,自古刁民酷吏是一对孪生兄弟,政府怎么对待百姓,百姓就怎么对待政府,我想这个辩证关系,朱副县长一定明白吧。”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朱副县长一点也不怵,他是市管干部,只要没有小辫子被人抓住,就算是县长也奈何不了他。
徐书记干咳一声,制止了这场辩论,他是县里的三朝元老,威信很高,见他要发言,会议室里立刻鸦雀无声。
“大家意见不是很统一,我看还是举手表决吧,我个人是不太赞同周文同志的意见的。”徐书记慢条斯理的说道。
朱副县长眼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