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错了话——”她的言语凝在了喉咙,想要道歉,
“没有,”裴彦苏的眸色淡了一些,“只是真儿说的这个,从前我并未想过而已。”
大约是上天垂怜他,在让他不得不面对和接受自己这不堪的身世的同时,也将她带到了他的身边。
“说起来,我与这位素昧谋面的堂兄弟,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他又重新把玩起她的那缕青丝,“他与我不同,我好歹还有母亲,而他自小离了父母,现在是生是死都犹未可知……也许,不仅仅是与他素昧谋面,可能这一生,都无缘与他得见。”
一时无话,萧月音只在脑中勉强回忆与右贤王乌列提的寥寥几次见面,方道:
“单于生了绿眸,所以车稚粥和大人也都生了绿眸……乌列提的相貌倒是与汉人相差不大,我记得他的眼眸是棕黑色的,若他那失散的小儿子流落在中原汉地,恐怕不会像大人你一样如此瞩目。”
“瞩目”二字,他从小体会过许多次,却都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因为裴溯未婚生子,他的长相又明显异于寻常汉人,在他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母亲时,不知受到过多少白眼和嘲弄。
但他没有将这些告诉过萧月音,她说他“瞩目”,是在真心夸赞他。
难得听到她的真心。第二日天不亮,萧月音便已起床梳洗,和裴彦苏、裴溯一行去到幽州城外,为返回邺城的和亲队伍送行。
漠北王廷并无一人前来,与他们到幽州时的壮观迎接相比,此番送行,冷清得有些不像话。
因为孟皋横死,此时返回邺城一行的领头由先前的副使接任,几人在城门外各自嘱咐叮咛一番之后,萧月音便同裴溯母子一同登上城门,一直到目送着远行的众人身影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方才准备回。
“母亲,”裴溯和萧月音一样只着素服袍,未施半点粉黛,萧月音靠近她,微微曲膝行礼,“昨日实在匆忙,未及向母亲奉茶行礼,是我礼数不周,望母亲见谅。”
裴彦苏在一旁,凛峻的目光自上方扫过来,薄唇微动。
对于他冷淡得很,对于他的母亲,倒是十分周到热络。
“公主与忌北遭逢大难,”裴溯温柔笑着,“听说公主昨日歇了一整日,身体可好些了?”
萧月音也回以微笑颔首:“多谢母亲关心,我已好了大半。这会儿时辰尚早,待我们回去之后,我再补奉茶给母亲?”
裴溯抿了抿唇,正要答应,耳边忽然传来干。涩的声音:
“公主不回府了,有别的事要做。”
裴溯与萧月音同时抬头疑惑看向裴彦苏,裴彦苏又道:
“今日那潘素与硕伊行刑,公主不与我同去观刑,亲眼看这些恶贯满盈之人如何罪有应得吗?”
行刑的地方,就在他们送行城楼外几里的平坦之地。
不仅硕伊的一双儿女,就连硕伊的姐夫、右贤王也并未出现。乌耆衍身为单于端肃坐于上首,身旁是同样一言不发的大阏氏帕洛姆,裴彦苏则带着萧月音,坐于乌耆衍另一侧,裴溯则早早回了临阳府。
对潘素和硕伊施剥皮实草之刑,是前晚乌耆衍亲口下的命令,无人再敢求情。
大周律中,最为严酷的刑罚,莫过于凌迟三千、五马分尸,剥皮之刑并不见诸任何法条内,却是公认的更为严酷的刑罚。
想到此处,他的心头也慢慢软了下来,唇角便不自觉勾起,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得亏我生得瞩目,否则公主又怎么能在那日打马游街时,一眼相中了我?”
萧月音心知,他这番剖白是对他倾慕不已的姐姐萧月桢说的,恰好又是她自己从未参与过的曾经,若是胡乱接话让她露出端倪,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些事难得大人还记得,我是一向健忘的,倒有些模糊了。”遂轻描淡写地揭过,她又伸手故意打了个呵欠,动了动,想要起来,“我看够了,大人不如放我下来,我回去洗漱?”
她的躲闪又被裴彦苏尽收眼底,故意说这种话逗她,就是想看看她能编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不知不觉逗的次数多了,竟也从中体味到许多从未有过的乐趣。
想着,他便应了她,将她放到了甲板上,看仍旧裹在斗篷里的小小身躯,慢慢走回船舱。
萧月音自然不知他的伎俩,只是回身是甲板上无一人在侧,想必是他先前就向众人吩咐过,他和她在看日出时,绝不要有人来打扰吧。
也幸好无人来,无人看见她和他不顾礼数地亲吻。
那时候她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也许是真被眼前的美景所迷,心头一阵暖,竟然短暂失了控,鬼使神差一般,主动去贴他的唇……
唉呀呀,羞死人了……
直沽至新罗的南浦港,海上路程超过一千五百里,顺风顺水的话,也须行得四五日才能抵达。
在船头看完了海上日出的那天晚些时候,萧月音又与裴彦苏和裴溯母子二人,一同欣赏了海上落日。
再之后的几日,便是天公一直不作美,时不时有淫。雨霏霏,天色灰蒙暮霭沉沉。因为远视不佳,便再也无法得见他们第一日欣赏的日出和日落了。
好在行船稳健,再无大的风浪颠簸,在萧月音又吃了几次裴彦苏亲手做的兔、亲手剥的虾蟹之后,他们的福船也终于在第六日的清晨刚过时,抵达了新罗南浦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