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梅院,雕花楠木桌前坐着身量纤弱的少女。
沈昭昭昨日才被废了双腿,伤处还在往外渗血,铜镜里映着她绝美的脸,惨白晦暗。
小院中,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修长挺拔的身影伫立身前。
沈昭昭僵硬着没有抬脸,她知道来的是谁。
男子身材挺拔修长,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矜贵,他的气度是与生俱来的,“小妹,今日你该去向知月认错的。”
是她的大哥,侯府世子沈远舟,曾经最宠她纵她的人。
母亲去世后,父亲再娶,继室方婉禾带着女儿方知月一同嫁到沈侯府,方知月变成了侯府的大小姐。
而她沈昭昭从如珠如宝的侯府千金,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二姑娘。
想到此,沈昭昭低下头,神色平静,“是方知月硬要与我比试骑射,她自己受的伤,与我无干。”
方知月自己受惊落马,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罚断腿思过。
多可笑,多离谱。
见她还倔着,沈远舟眸中扬起愠怒,心底有些憎恶沈昭昭的凉薄。
他强压下不满,“昭昭,你明知道知月已有身孕,竟还答应与她比试骑射,你可知她昨个落马后整整昏迷一日,差点滑胎。
她夫君战功赫赫,为国为民,如今又在疆场捐躯,知月命苦如此,她可是你的继姐,你不心疼她也就罢了,居然能下得了黑手去害她,你这般狠辣怎配做我的小妹?”
沈昭昭牵起唇角,想笑。
曾经,她是侯府唯一的女儿,被他一声声唤着小妹,如今,他口口声声说她不配做他的小妹。
沈昭昭唇色苍白,“大哥,你可还记得,母亲去世之日,你说了什么?”
那时他说,“如今母亲不在了,还有哥哥会护你,小妹再怎么跋扈骄纵都可以,就算犯了再大的错,都有我给你兜底。”
昨日也是他,不顾她的哭求,亲自绑住她的手脚,塞住她的嘴,命人断了她的双腿。
听到她说起以往,沈远舟有些不耐烦,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失望,“无论我说过什么,都不能当作你的护身符,你害得知月差点没保住腹中的孩子,你该用一生赎罪。”
小妹到底太过骄纵了。
他以为今天亲自来劝小妹,至少会让她心生愧疚,甘愿认错,毕竟知月是因为她才差点遭罪,断了她一双腿,已经是轻罚了。
小妹应该知足,更当低头认错。
“小妹,你和霍北战已经定亲,知月是他的寡嫂,也是他心尖上的亲人,算起来也是你未来的嫂嫂,你这样欺辱知月,还拒不认错,难道不怕伤了你和北战的情分?”
沈远舟眸光锐利,紧盯着眼前瘦弱的人,话中暗含警告。
他们是最亲的人,他自然知道她的软肋。
沈昭昭心口似被银针刺了一下,伤腿处汩汩冒血,染红了衣裙下摆,她轻声问,“霍北战可知我被废双腿之事?”
“自然知道,昨日霍北战知晓你害得知月差点没了孩子,怒气冲冲来侯府问罪,那可是他的嫂嫂和亲侄子,若非我和父亲提出断你双腿赎罪,霍北战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侯府。”
竟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的双腿竟是为了安抚他才被废的。
呵呵,实在是太可笑了,她与霍北战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她丧母之时,少年许诺护她一生无痛无灾,原来都是空话。
“我愿意认错,”
沈昭昭声音带着颤意,她抬脸盯着眼前男人,她的血亲大哥,“如今我双腿被废,还请大哥带我过去,我当面向方知月认错。”
看她终于懂事,沈远舟才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一些,“昨日你犯了大错,霍北战为替你赎罪,便带上知月去庄子上散心,又细心守了她一夜,今日我得了消息,说知月身子已经大好,晚些等他们回来,我带你过去。”
沈昭昭忍不住嗤笑,眸底闪动着细碎晶莹,像是眼泪,“我竟不知道,霍北战还是一方良药,只一夜,就能药到病除。”
沈远舟觉得她说的话有些刺耳,忍不住皱眉,“霍北战也是为了你才这样辛苦,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你也别再任性,让他难做。
知月死了丈夫,是战神遗孀,如今更是不顾自身也要生下亡夫遗孤,她该受万人尊敬,就是太后和陛下也该敬她护她,你若再欺负知月,良心能安吗?”
沈昭昭轻轻勾唇,眼底泪意被掩去,那张倾城的脸上已是心死,“大哥请放心,我已不是年幼不懂事的小姑娘,这些道理,我都已经懂了,我会好好认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