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想姓石。”
唐仁坤对他的话有些疑惑。
云水指了指葬在石头里的云山,“我想连我的名字里也不忘记哥哥,以后我就叫石云水。”
唐仁坤摸着云水的脑袋,看着眼前的新坟,突然很想仰望天空。小时候,他听父母说过人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哑叔”是哪颗星星,在哪里照耀着自己。
“唐大人。”来人对唐仁坤抱拳。
“别叫唐大人,我不是官了。”唐仁坤对他挥挥手,通过别人他知道来人的姓名,就是云山口中跑商的杨师傅。
杨师傅手指山坳,一队火把像是长蛇般在山间穿梭,是追捕他们的官兵。
唐仁坤看着山坳中的火把,心中涌出难以形容的愤怒。一瞬间,他感觉,天父就站在自己身后,自己是他在世间第二个儿子。
……
元成五年,二月初二,云西金潭,龙神节。
又到一年祭祀龙神的时候了,往年最热闹的节日今年有些冷清。
王大人离开金潭颁布的新赋税实施两年以来,提前完成了朝廷下达的指标。代大人看着师爷做的报表,乐的两天没有睡觉,凭这一份功劳,自己升迁有望。唯一让他苦恼的就是最近闹得很红火的“拜神教”,领头的自称是神降生在世间的第二个孩子,民众只要信他就能得到救赎。不过,等到自己升迁后,这就不该自己苦恼的事了,如此想来,世界顿时明朗了几分,自己连升迁后准备要增的第三房小妾该长什么模样都想好了。
除了代大人,最开心的莫过于贺淳。这几年,他作为“保民官”,明里暗里捞了不少好处,连赋税指标超额的部分代大人也漏了一份“油水”给他,连以前几个不对付的乡绅都被他整治的服服帖帖。今年他又是“祭龙神”的主事人。
二月二当日,像往前一样,贺淳让人在潭前摆好香案。这两年前,金潭下过几场雨,虽解不了旱情,潭水倒深了许多。
到了吉时,贺淳吩咐主话人宣布仪式开始,周边几个村里的民众来的不多,人群中倒有不少新面孔。
贺淳把代大人请到祭台前,同样的祭文,同样的流程,等到代大人准备旋下第三片肉,人群突然有了喊声。
“请问代大人,若是龙神回潭,看到你如此恶贯满盈,会不会把你当祭品吃了。”
众人听到他的话哄堂大笑,代大人面色铁青,紧盯着人群,看是谁开口。贺淳跳了出来,指着人群大骂,“你们怎么敢中伤代大人,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熊心豹子胆我们没吃,想必你吃了不少熊掌虎骨才敢如此为非作歹吧!”
“来人,把他拉过来。”代大人指着人群中高声说话的那个人,让衙役把他拉出来。
来人被衙役押到祭台上,贺淳跟在代大人屁股后面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把他的头抬起来。”代大人吩咐衙役。
“不用。”来人慢慢把头抬起来,看向代大人。代大人面露惧色,紧张的后退,贺淳认出他额头的伤疤,扶着代大人的腰,一只手指着说:“唐仁坤。”
“是我。”唐仁坤看了一眼身后,“兄弟们,动手。”
忽然人群中发来一声炮响,几十名汉子脱掉外衣,露出藏在里面的暗器,几下就制服了随行的衙役。其他村民见状,纷纷抱头准备逃窜。
“各位乡亲们。”唐仁坤对着人群大喊,人群停住脚步,看向他,“这两年,金潭大旱,朝廷不体恤我们百姓贫苦,却放任这狗官鱼肉乡里。今日我们‘拜神教’要替天行道。”
人群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好,众人纷纷跟着应和着。
唐仁坤慢慢走向代大人和贺淳,他们两人慢慢后退,想要逃跑,回头才发现,后路已被堵住。
“龙神已归天,现在世间只剩毒蛇披着龙皮鱼肉乡里。今日我便为民除害。”
几个汉子押着代大人和贺淳走向祭台,唐仁坤跟在身后拿起同伴递来的鬼头刀站在身后。
刀光闪过代大人的脸颊,他扭头对着唐仁坤喊饶命。唐仁坤话不多说,刀身一带,代大人整个头颅被砍下,血喷了旁边的贺淳一脸。原本被押到祭台吓昏的贺淳被代大人鲜血一激,醒了过来,他看到代大人无头的尸首,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声音刚刚从嗓子发出,就被唐仁坤的刀光斩断。
唐仁坤提起血泊中的两个脑袋,对着龙神曾栖息的水潭大声说道:“毒蛇已除,请龙神归位!”随后又在心里默念道:“哑叔、云山,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歇了”。
天空忽然响起雷声,阴云聚拢过来,山间刮起狂风,群众对着祭台上的唐仁坤跪拜起来。金潭人民期待多年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
元成五年,一场史无前例的农民起义从云西金潭爆发。短短几年内起义军便占据了半壁河山,兵势之大一度席卷了这个古老帝国十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