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了好一会儿,郑孝胥忽一拍脑勺笑道:“呵,我咋把他给忘了,瞧瞧瞧,我咋把这么个现成的得力之人给忘了,呵呵!”
溥仪:“谁?瞧你高兴的样儿。”
郑孝胥喜滋滋地说:“恭喜皇上!此人忠勇二字皆可当得,且对京、津旧臣、宗室子弟也颇熟悉。天助皇上,将此人送到满洲国,又不囿于宫中,只要皇上一道密旨……”溥仪让他撩得心痒难熬,道:“少卖关子,到底是谁快快说来!”
郑孝胥谨慎地回头瞅门口,上前凑溥义耳旁嘀咕了几句,溥仪听了,点点头满意地:“好!很好!很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
窗外黑影一闪而逝。
北平前门火车站,唐太太由欧阳远岗陪伴着站月台前。唐太太的小妹亚婷在复旦念历史,学校放暑假了,亚婷来电话说要回北平“感受感受抗战的火热气氛”,唐太太便叫上欧阳颠颠地来接站了。
其实那会儿北平方面并没真正意义上的抗战,抗日民众运动倒是很高涨,不像沪上真刀真枪地同日本人拼杀过。想来亚婷是瞧着日军步步进逼北平,料想战事迟早会打响,那时北平就成了抗战前线了。女孩子专挑着有战火的地方跑,实在是胆大且怪道。
一列列车风驰电掣扑来,欧阳赶紧扶着唐太太向后退了退。唐太太引颈翘望,喃喃道:“来了!来了!婷婷她到底回来了!”
上海“一·二八“抗战爆发后,唐太太为在沪上的小妹揪紧了心,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催亚婷回北平,亚婷却吃吃笑,称你紧张个啥呀,有十九路军挡小妹前头,还有数万万上海市民同我站在一起,怕那日本小贼怎地?再说,我这会儿已是义务救护队成员,忙还忙不过来,岂能临阵脱逃!爹娘过世去早,姐妹俩自幼相依为命,手足之情自是分外的深。听说小妹冒着枪林弹雨上火线救伤员,吓得胆战心惊,气哼哼又是责骂又是哀告,要那“死妮子”回来,亚婷哪里肯听?这会儿倒好,北平方面形势一日紧似一日,她却像只闻到血腥味的苍蝇颠颠儿飞了来!
列来一停稳,车上人开闸似地涌上月台,唐太太跑前跑后踮脚引颈紧张地在人流中搜索着。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头戴白色缀花凉帽的女子,提着个小拎箱走下列车,唐太太眼睛一亮,欢叫着跑过:“婷婷,姐在这儿!这儿!”亚婷叫了声姐跑过来,放下拎箱,高兴得抓住她姐直蹦。欧阳远岗笑吟吟走过去替亚婷提起拎箱。三人慢慢走出车站。
次日上午,警局局长办公室。唐仁和正在给欧阳远岗交待任务。京西出了桩抢劫杀人大案,月余未破,这阵儿社会治安本已糟糕透顶,此案一出舆论大哗,社会各界和市民们纷纷谴责警方无能,唐仁和迫于方方面面的压力,气哼哼严督部属,嚷嚷着限令八天内破案,以正视听。穿了身碎花长裙的亚婷忽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不容分说挽了欧阳就走。欧阳不知何故,尴尬惨了,胀红了脸道:“小姐,出了啥事儿?这会儿我正忙着,等一下好不好?”
亚婷却不理他,扭头冲唐仁和说:“姐夫,小妹给你借个人不会不给面子吧?咯咯!”
唐仁和扬手制止道:“别胡闹,没见我们正谈正事儿呢,他有要事在身,你要把他拖哪儿去?”
亚婷脚下不停,扭头冲姐夫挤挤鼻子眼道:“哟,总不是安排收复东北大计吧?咯咯!小心眼儿,就借半天,保证完璧归赵,咯咯!”说着,扯着欧阳出了门。
欧阳懵懵地让亚婷扯了出来,一条胳膊让她紧挽了,过道上见警局人等一齐笑着将他瞅了,又有躲旁边挤眉弄眼的,脸就愈发地红如鸡冠,轻轻将她推开,把胳膊抽了出来,讪讪问道:“不知小姐究竟有何吩咐,我真的有要务在身……”
亚婷仰脸冲他灿烂地一笑:“想耍赖吗?昨儿你可是答应过陪我逛街教我打枪的!咯咯!”
欧阳停步,惊诧莫名地:“逛街?小姐你……”
亚婷仰起张如花脸儿,下巴一歪:“咋啦?谅你们那肮脏的局子干不出啥好事儿!抓抗日民众激进学生去吗?我是见你人还不错,要挽救你呢!咯咯!走吧走吧,让我给你说说沪上抗战的事儿,跟着我姐夫没啥好下场,嘻嘻!”
欧阳听她这一说再不好推辞,苦笑笑随了她走出警局。
亚婷像只花尾巴喜鹊,一路在他耳旁喳喳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