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一灯如豆,晕暗而淡然,帐中的青案上,铺着一张草席,席上,用一张白布盖着的,想必就是那李将军的尸首。
她走了过去,掀开白布,顿时,看到随着进来的那二人,急忙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李将军的尸身与首分开放着,尸身上,还身着戎装,只是依然是血迹和一身泥土,从手上看,已严重腐烂,且僵硬!而那尸首,也僵硬了,长发披下,头发已干枯杂乱,脸部皮肤也是血迹斑斑而严重腐烂,的确,那眼睛依然张狂地瞪大着而未瞑上。
唉!看来,那些将士们虽痛惜将军的逝去,但却不会好好的照料他的尸!
“将军的眼睛一直不能瞌上!”那军师掩着嘴说:“曾有士兵试过,但是,怎么再用力都没有办法!”
“尸首已经僵硬,眼睛就理所当然不能闭上!”她冷静地说,俯下身去,察看那头部,用力将那头轻轻地扳转过来,就听到身边的二人同时抽了口气:“因为现在是冬天,严寒的关系,才使尸体到现在才腐烂而没有消融,也是因为严寒的关系,才会使尸体过度的僵硬!”她仔细地看着那眼睛,“然而,这位将军的眼睛未能合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那军师明枫愣了愣,依然用袖子遮住口鼻:“是——死不瞑目吗?”
“并不是!”她说,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拭上那眼睑,察看着:“将军的两只眼睛的眼睑中,都有细沙和被掀开的伤痕,这伤痕是死后才造成的,伤痕很深,从眼球上下直入,才会使眼睛睁大,眼球突出,”她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根据伤痕显示,有人曾用类似铁片的东西,插入将军的眼中,使将军的眼睛一直撑开直至尸首僵化为止,而尸首僵化后,就会定状成型,因此,将军的眼睛才合不上!”
“什么?!”那军师明枫大吼一声,连口鼻都不遮了,怒火在他眼中燃烧!“该死的北赫!居然如此恶毒!太可恶了!简直是丧尽天良!连死人都不放过!该死的!”
她将那尸首轻轻地放平于尸身位置,深吸了口气,记得从那些伤兵们口中听说过这位将军,也是位长年征战沙场而深得军心的好将军,这样的好将军,却在死后,仍遭这般的凌虐对待,实在是让人痛心!
她叹了口气,用白布盖上尸体,这才直起身子,走了过去,望向军师明枫。
“怎么样?”那军师明枫红了眼:“你有办法让他合上眼吗?”
“当然有!”她说:“要让尸体软化下来,才能合眼!”
“好!你说吧,需要用到什么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先叫人打一盆温水来,我要先清洗尸体!”她说:“再去准备好糟醋、苍术和草席,还有梳子、针线,及将军的衣服!”叹了口气:“还有,准备好棺木吧!这样才会将尸体保护得更好一点!”
“是!”那二虎立刻说道:“小的这就去叫人准备!”说完,就闪身出去了。
她这才再次看向那明枫,他依然红着眼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那北赫!”他愤然地说:“定是为了耀武扬威!才会这样折磨我们的李将军!实在是让人愤恨!”
“不要难过了!”她说,只能安慰地:“将军已魂归故土,他精神在所有将士及所有人的心里是不灭的!你放心,我会让将军合上双眼,身体也能安静地归故土!”
他抬起头来,紧紧地注视着她,一时,竟泪盈于睫。
36
她实在想不到,这次清洗尸体,是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
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的,不到一个时辰,帐外已站满了将士,就连很多伤兵也闻迅赶来了。个个一身戎装,庄严而肃穆地排着整齐的队伍直立着。
还有那叶昶叶大虾,在军师明枫的搀扶下,虽是一脸倦容,但也是一身肃然而悲烈地站在了她面前。
“你——说的都是真的?”叶大虾盯着她,沉重而愤然地问:“真的是如你所说,将军的眼睛被人强行撑开过?”
“是的!”她说:“根据伤痕的显示,的确如此!”
“混帐!混帐!”他吼叫出声,悲愤不已:“将军一生,征战沙场多年,光明磊落!想不到死后还要遭到这般对待!实在是让人痛恨!”
而外面的众兵将听了后,同样发出了愤然的呼声。
她叹了口气,回到了帐中。
帐内,点多了好几个火把,灯火通明!她点燃苍术后,随着那苍术的气味飘出,覆盖了空气中的尸臭味,她才深吸了口气,掀开白布挥落于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褪去了尸身上所有的衣服,先用温水将尸身和尸首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洗去了那尸身和尸首上的尘土,再将那因腐烂而溢出的肉浆洗掉,就在上面抹上糟醋,然后用草席将其盖住,再命人在青案下点上火盆。
空气中,众人都摒住呼吸等待着,没有任何人说话,一片宁静!
一个时辰后,她掀开了草席,那尸体已软化了下来。
她命人拿来准备好的将军衣服,为那将军穿上,再用针线,一针一针地将首与身缝合,那动作,那么地细心而专注,让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缝合完,她再拿起梳子,将那将军的长发束起后,才回过身,走到那尸首前。
那眼睛依然瞪大着,她深吸了口气,沉重沙哑而冷静地说:
“将军,合眼吧!不止这里的人,所有的人,都会记住你!你用你的生命,还我南烈河山笑!你的精神,永存于所有人的心里!安息吧!将军!”
她的话,让所有的人为之动容,一脸悲切。
她伸出手,轻轻地,轻轻地抚过那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