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她锻炼了多长时间,冯艾叫醒我时,我以为是早上,迷蒙中那列火车的声音没有从耳边掠过。这时的窗外,那条冰冷的铁路已经隔开夜晚的大地,在此之外,漆黑的天空隐去草木。
某天下午,我路过一家歌舞厅。
觉得无聊,交了十元钱后,我径直上了二楼。这个由厂房改造而成的歌舞厅,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就是以前我在公共浴池洗澡时闻到的气味。总之,来这里的人,跟我一样,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这些年轻的男女进来后又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在这里,他们随便摔碎玻璃瓶,大喊大叫,然后,在舞池里任意找一个女孩跳一曲交际舞,实在不会的话,就随便扭扭屁股走走步子,没人说你跳得不好。一支舞曲结束,总有尖叫声和欢呼声响起。
那天,我邀请了一个陌生的女孩跳舞,她紧贴着我的身体,热情奔放,使得我的呼吸紧张而急促。她在我耳边私语,你第一次来吧?我点了点头,她把我抱得更紧了……我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在她的手紧抓不放的搂抱下,彻底失了魂。
后来,我又去过几次,舞伴几经变换。
歌舞厅来了一个叫猫妖的女孩,她是这个舞场的领舞和主角,似乎很多人都认识她。她一直以独舞的角色出场,听说不少人慕名而来,但从没被她邀请过。她跳的是热烈的肚皮舞,她的身材真是好,前凸后翘。舞池的年轻人,如果谁受邀和她跳支舞,那他今天就是猫妖的白马王子。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主动邀我跳舞,引来许多青年对我的嫉妒和猜疑,全场嘘声一片,有人愤懑地摔碎玻璃瓶子,有人怒吼、起哄、吹着口哨。每曲结束,猫妖会夸张地举起我的右手,她会做出一个胜利的姿势,而我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站在舞池里。
猫妖说,我喜欢你。
她用手指向我。
这句话令全场安静。
我有女朋友。
你有女朋友跟我有关系吗?
全场哄笑。
于是,有人起哄,喜欢他,就吻他!
接着更多的人同声喊,吻他!
她走过来,双手搂着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那唇印像一道灼烫的伤口。
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猫妖喊,一起跳舞吧。
歌舞厅顿时又恢复了热闹,嫉妒的男人们用屁股顶我,把我撞出了舞池。
从那以后,除了猫妖,再没有女孩邀我跳舞了。
歌舞厅里,晃动的五彩灯光照着他们一张张青春的脸,他们和我年纪相仿。我坐在他们旁边,学会了喝酒,我们碰杯一饮而尽。
我们无须自我介绍,他们直呼我青蛙,有两个男生叫花妖、鹅蛋,没有人因为外号生气。我不跳舞时,便要上一扎啤酒慢慢地喝上一个下午。
猫妖陪我喝了几杯,她今天没有邀我跳舞。
她说,刚才有个人在盯着你看。
我说,是你吧?
她说,是一个女人。
我说,你不是女人吗?
她说,我没开玩笑,我看见她进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说,什么样子?
她说,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她穿着蓝色的羽绒服,围着红围脖,一看就是学舞的身材。
我猛然想起是冯艾。
她怎么会跟来这里呢?
喝完啤酒,我回到家。冯艾没有回来,我不放心,给她打了电话,她告诉我,她在看电影,晚饭不回来吃了。
我问,你今天没去上班?
她说,每月的例行检修,放假半天。
我的心一沉,她今天肯定跟着我去了歌舞厅。
我给她发短信,说我去电影院门口等她。
她回复说,好吧,半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