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下周吧,她已经答应我了。
又有人问,我们是不是要把画室重新布置一下呢?
有人说,这次一定要把人留住,做我们专用的画模。
有人大声说,想得美啊,我们可没钱啊!
我想起我送阿童回家看到的情况,她带着小孩住在宿舍楼里,经济条件应该不算好。她要是愿意做个兼职画模,还可以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但阿童这些年一直这么过着,她不一定做画模,她只是答应来看看而已。
那一刻,我好像又没了信心。
我在画室待了一会儿,画了一张以小美为原型的素描。我想送给她,顺便问问林叔的情况。
我回去的时候,小美的房间还黑着,她一定还没有回来。我坐在院外的门墩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两排房子中间的巷道还有零星的人过往,烟酒店的灯盏还亮着,旁边的美容院透出夏夜温柔的粉光。
小美回来的时候接近午夜了。
我在门口叫住了小美。
小美一脸的惊讶。她用手比画了几下,大概意思是问我,找她有事吗?
我说,我想送你一张画,顺便问问林叔的情况。
小美的手语,我没看懂,我让她到房里用笔写出来。
我们刚进院子就碰见了房东,她拉住小美要房租,小美一直沉默并僵持着。房东的声音越来越大,吵醒了楼上的租客。他们房里的灯陆续亮了起来,大家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是房东在讨要房租,也没说什么。
小美在一旁哭着,尽管不会说话,但她听得见房东气急败坏的怒骂。我感受到了小美此刻的无助。
我跟房东说,你再宽限几天吧,我问问小美关于林叔的情况再给你钱也不晚。
但房东不让小美进屋。
房东的怒气来自小美躲着不见她,不给她开门,也不给她解释。
我对房东说,我这里还有一些钱,可能不够两个月的房租,我先给你,你让她进屋吧。
最后,房东勉强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问小美,林叔最近去哪里了?他怎么不卖饼了呢?
小美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林爸病了,在医院。我每天去医院看护林爸,很晚才能回来。
我问,林叔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他。他家里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小美继续在纸上写着:红十字会医院的骨科病房,家里只有我。
我又问,林叔的三轮车呢?
小美写道:卖了。
我把画好的素描送给了小美,她在纸上写下“谢谢”。她又在谢谢的后面画了一颗心。她把这张纸郑重地送给了我,我看到她的眼里噙着泪水。
我安慰小美说,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能帮的还会帮你。
小美把我送给她的那幅素描画展开,贴在那面已经被熏得泛黄的墙上,她看着画会心一笑。我出门时跟小美说,期待着林叔早点康复出院,那样我又可以吃到他做的牛肉葱花饼了。
次日,我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把手头的印前校样仔细核对了一遍,然后跟阿童打了招呼,我要去医院看望一个朋友,如果设计制作部送来新的校样,你帮我看看。
我在医院门口的鲜果店买了一些水果。在骨科病房见到林叔的时候,他斜靠在病床上,除了精神有些差以外,皮肤变白了好多,看起来也年轻了许多。
林叔见到我有些意外,他习惯性地做了一个挪动身体的动作,但是下半身并没有动静。林叔说,你坐,你坐,我的身子不方便,动弹不得。
我说,林叔,你不要动,身子要紧。我好久没见你了,问小美才知道你生病住院的事。
林叔说,谢谢你帮助我和小美,真是麻烦你了。
我说,你不要这么说,我还想吃你做的牛肉葱花饼呢。
林叔很高兴,说,我以后把方法教给你,你可以自己在家里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