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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第2页)

于今我仍记得相当清楚,信中还有这么一段:

我永远忘不了你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了我,我一定加倍努力地学习。我向你发誓,我要成为中国的第二个李四光!

这段话令我恼火透了。我想,你成了李四光的时候,我可能仍在这儿修理地球呐!成为李四光的机会也曾经向我招过手哇……

我把他的信在宿舍里当众大声读了一遍,点燃了一种普遍的嫉妒情绪。众人在嫉妒的促使之下,纷纷用刻薄的话骂他。仿佛推荐和选举他去上大学之后,才认清他是个坏蛋。并且都那么后悔造成一次机会成全了他。

听着那些骂他的话,我的心理才平衡了些。我当众把他的信撕了,投进炉子里……

那一个晚上大家因为他的信而普遍失眠,争先恐后地揭露他是一个坏蛋的“行径”。又是揭露,又是灵魂分析,又是道德批判。总之,我们在一个晚上将他的人品判了十二次死刑。大家心照不宣竭尽全力地歪曲一个事实。那个事实便是——作为我们的一个排长,他对我们每一个人,曾那么关心,那么维护,那么真诚,那么可亲可爱过……

那一个晚上我发现,出于嫉妒,仅仅是出于嫉妒,而把一个好人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只要齐心协力,就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儿。只要有人带头,人人津津乐道,谁也不会感到罪过。

只有我一个人的良心稍稍感到了一点儿不安。因为我总觉得他会知道那一个晚上的事……后来我又收到了他的几封信,却始终没回过他一封信。倒不再是由于嫉妒,而是觉得,经过那一个晚上,我已没资格与他通信了。

两年后我也上了大学,手拿复旦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我竟不由得产生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之感。也不由得想到杨文林,内心弥漫着羞愧。再后来天各一方,常想给他写信,却不知该寄往何地。

一九八五年我回哈尔滨,几位中学联系好了,春节初二晚上,在老师家聚会。忽然有一位问:“咦,杨文林这小子怎么姗姗来迟?”我马上追问:“他也在哈尔滨吗?”老师说:“应该在吧!今天这一次聚会,是他用书信发起的嘛!难道你不是接到他的信才来的吗?”我一时嗫嚅不已。

我的确在几个月前收到过他的一封信,因为当时忙乱,并未细看。于是大家纷纷向我询问他的情况——分配在哪个省,结婚了没有,有小孩了没有,当上个什么官儿没有?等等等等。我却一问三不知。

老师向我投来了满腹狐疑和略带谴责的一瞥。老师说:“人生有三种关系是值得特别珍惜的。初恋之情、患难之交、中学之间的友谊。中学是有别于大学的。大学,因为‘大’了,则普遍是理性所宥的关系,难免掺杂世故的成分。但在中学之间,永远会保持一种少男少女时代的真诚。这种真诚是人内心里的情感之根。即使后来学得很世故的人,在中学之间,往往也会羞于施展世故。就算是当上了总统的人,见了中学时代的好朋友,也会忘记自己是总统;而见了大学,却不由自主地常提醒自己,别忘了自己已然是总统。你们说我的话有没有点儿道理呀?”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又变得像当年的中学生聆听老师教导的样子,心悦诚服地点头不止。

我感到老师的话似乎是专冲我一个人说的。尽管我明白是我太多心,尽管我明白,我和杨文林之间的关系,老师肯定毫无所知,几位也肯定毫无所知。

大家一边包饺子,一边谈论杨文林,谈论他中学时的林林总总,憨诚得令人发哏的事儿。显然,大家都巴望他一下子就出现。

我既希望他像变魔术般一下子就出现在老师家里,又希望他不来。尽管十多年过去了,一想起当年我曾怎样嫉妒他,就羞愧得无地自容。虽然我已是三十好几的男人,却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他,面对我当年的情感罪过。当年那一种嫉妒和因此产生的卑污心理,由于是对我的中学时代的挚友,由于是曾作祟在我尚该更纯净些的年轻的灵魂中,使我常感到像自己年轻时染过梅毒一样……

开始吃饺子的时候,杨文林还没来,大家都彻底失望了。不料突然有人敲门,第一个站起来的竟是老师。“他来了!”老师说,急急地去开门。却不是杨文林,而是一位陌生的男人,四十五六岁,披一身雪花。老师诧异地问:“您找谁?”那人反问:“您就是孙桂珍老师吧?”老师更加诧异地点了一下头。那人一边拍打身上的雪花,一边说:“我就找您呀!杨文林让我来的。”大家一听,不由得一齐离开桌子,围向那人,和老师一起替他拍打身上的雪花。“嘿,您家住这条胡同,真难找。杨文林托我给你们带来了东西!”那人从门外拎进一个沉甸甸的粗糙木板钉成的包装箱。

大家纷纷给他让座、敬茶、敬烟,请他脱大衣,请他一块儿吃饺子,向他询问杨文林的情况。老师这会儿倒插不上嘴了,默默坐在一旁,期待着他的回答。

那是个慢性子的人。他不慌不忙地说:“你们问这么多,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们。因为对杨文林,我什么也不了解。我不认识他,根本就没见过他,只知道他是野外三队的副队长,而我是五队的。这箱子,已转了好几双手了。每个转手的人都嘱咐一次——务必在初二晚上送到。结果这使命最后落在我身上,我都不知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刚下火车,东西寄存在车站,还没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送这箱子。现在我得走了……”

那人说着站起来,戴上帽子就往外走。茶也没喝一口,烟也没吸一支,大家又是感激,又是过意不去,也不好挽留……那人走后,老师和我们不由得都望着箱子。“这个杨文林!”老师喃喃道:“他给我的信中保证了会回哈尔滨的嘛!谁打开它呀?”于是我们七手八脚打开了箱子。箱子里是些拳头般大的矿石,还有一封信。我抢先将那封信拿在手,望望老师,迫不及待地抽出信纸就读:

老师,们:

你们好!我不能回哈尔滨了。当你们欢聚在一起的时候,我和我的队员们,仍在我当年下乡之地的一座山脚下。外面正刮着暴风雪,队员们都睡了,我打着手电写这封短信。十几年了,我一直不能忘记我背后这一座大山。当年我们在这儿发现了蕴藏极其丰富的铜矿。附近的几座山中,可能还有金矿、银矿和铬矿。

请老师和们原谅我不能实现相聚之约。我们地质工作者,好比天地一沙鸥。今天这里,明天那里,后天会在哪儿,自己都说不定。开句玩笑,连雌雁都不乐意与我们为伴……

这几块铜矿石,托人捎去,给老师和们留作纪念吧!我也没什么别的更好的东西相赠。倘老师和们喜欢,开出金矿和银矿,我保证再送你们一人一块含金的和含银的矿石。

在我们地质工作者看来,矿石是像花一样千姿百态,也是像花一样很美的……

杨文林

我读完信,大家都陷入深思。

有一位自言自语:“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口吃不口吃了?”问得认真,没谁笑。

又一位说:“我看过一本杂志,上面介绍了一种自我矫正口吃的方法。我一定得把这本杂志找到寄给他!”

我立刻表示支持:“对对。我想,他现在肯定还口吃……”

老师将信从我手中讨过去,看了一会儿,问大家:“你们可知道,咱们班的女中,还有哪一个没成家?”大家面面相觑,却无人回答什么。老师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也知道,她们都成家了。都三十六七岁的人了嘛!天地一沙鸥……好像出自哪首唐诗……”老师就想。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吃罢饺子,我们各自向老师聊起十多年中的坎坷奋进,忧喜哀乐,一时都把杨文林忘了。互相握手分别时,老师提醒大家一人带走一块矿石,大家才又想起杨文林。

老师说:“明年,还是春节,还是初二,还在我家相聚,你们看好不好?”大家都说好,都说,一定要把杨文林约回哈尔滨。就算他是杨五郎,不管他到时又在哪座山“修行”,也得把他请下山……我刚欲开口把这“任务”揽下,老师说:“我给他写信!我给他写信!我的面子,到底要比你们的面子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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