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娘一想,便应了。
最近,绣铺里接了单大绣件,一座高半丈宽六尺的松鹤祥云屏风,指名要沈晚娘亲自绣。
她已连着熬了两日,每每至三更半夜,那黛下青黑,一日比一日明显。
苏春娘垂眼拂过那只伤痛犹在的指节,心里一阵落莫。
沈晚娘顺眼看去,心下了然,伸手过来轻轻握住,再多言语,也无法抹平她心底的遗憾。
“我这就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苏春娘看她慢慢没入人群,继而再寻不到半分影踪。
她二人各自经营着铺子,即使空暇,苏春娘也只趟脚过去略坐坐就回,难有说几句真心话的时候。
此刻,她心底蓦然涌出一种冲动,想要把人拉回来,将心里所有惆怅,一一倾吐。
于武怀安的,也有深埋心底的怨念,亦或她对于家里的付出,诸如此类的种种。
她也不过将将一十八,韶光正好的青春年华。
她的人生,在这几年里,经历大起大落,悲喜不定,以至后来的平静如水。
直到武怀安再次出现,搅得她成日心绪不宁。
加注身上的枷锁,一日胜过一日的沉重。在不见天光的暗处,汲取那毫无底限的腐料,疯狂漫延。只待窥见天光,挤破,挑烂,暴露人前。
鄙夷、谩骂,还是更严重至她承受不来的。
苏春娘又回到了年前,那种前路惶惶未觉的茫然。
正当她思绪乱飞之际,暗里伸来一只手,还未触及她身上某个部位时,便叫十几步外冲来的另一只手给擒住。
“啊!”
苏春娘陡然回神,朝这声源头看去。
阿清没有留情,直接扯住男子的手,奋力往后一掰,足足持续了几个呼吸之久。
“这小子,快快松开,没瞧着他手要叫你折断了。”
哪知阿清似没听见般,又狠狠加了两分力道。
男子面上疼得青白一片,双唇大大掀开,喉间不时喘着粗气。
“你……你这个小……小畜牲,要做什么……快……放……放开我。”
阿清冷冷凝视着他,暗黑的眸子里,透着一股连苏春娘也从未见过的狠戾。
他挨得极近,讽刺的欣赏着那人的窘态,吐出的声音,也是极冷的。
“你这双手,不想要的话只肖说一声,我给你废了,省得管不住,到处惹祸。”
苏春娘瞧清了人,也认出是前次欺辱沈晚娘的。
不肖问,她立时知晓方才遇到了什么事。
身旁人有帮腔,叫阿清松手,大多抱着看戏的姿态,边吃边瞧。
苏春娘不打算轻易饶过,“上回的告诫,看来还是轻了。阿清,你去衙门一趟,就说咱铺子里遇到了赖子,光天化日之下,妄图轻薄于我。
还请陈四陈官爷过来拿人,望县令大人将他好好惩治一番,以免其他女子再受劫难。”
自古代以来,调戏女子乃是重罪。
虽不至于处以极刑,扔进牢里关几日,或吃上一顿板子,也有得他受了。
且,周遭皆知苏春娘与武怀安关系匪浅。
武怀安堂堂都头,他若进了衙门,还不只剩任人捏扁搓圆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