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女人,廉幽谷能把孩子交给她吗?
殷世煊和皇后过节不浅,此时大有意外。幸而,殷世栎的确无计可施,听旨之后只能两个鼻孔出气,如此也似帮了他一把。
可殷世栎知道时间不能再多耽搁,若让殷世煊加冕祭祖,言顺名正,那从今以后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将目光落到廉幽谷的肚子上,立刻打起精神对一旁卫峥嵘道:“卫副将,去把廉相请来。”
~
殷世栎是个头脑简单有勇无谋的人。不过硬的不行,便来软的。拿殷世煊的弱点逼他自行退位,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廉昌丰在踏入宣武殿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殷世栎注定会把念头动到了廉幽谷身上,也注定只有他廉昌丰知道,廉幽谷的致命点在哪里。所以他才敢断定:只有他们,才能守望相助。
真相,往往顺着裂缝侵入表象,能粉碎现有。
成为殷世栎的马前卒,为这场腥风血雨打开第一道口子,已经是廉昌丰身上最后的筹码。他要活,他要绝地反击,他要东山再起。蛰伏幕后,这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是要丢掉一枚弃子。
“臣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两位公子。”他跪首,刻意装作没有听见皇后的旨意,甚至连给太子妃请安的名头也给省了。无他,阵线已然站到了对立面。
皇后便叱廉相有失礼法。“适才旨意已宣,如今太子已以新皇居位,怕是要改口为妥。再有廉后在旁,廉相竟有心忽略,可是不将天家颜面放在眼里?”
彼时的皇后已为太后,这话从她嘴里说来,算是分量极重的。
可廉昌丰毕竟不傻,坦坦荡荡答来:“先皇辞世,自是丧礼在前,改口之说,微臣建议新皇加冕过后再议为上。至于太子妃么……”廉昌丰彼时拉下官帽,重重磕下头,大义凌然道:“微臣有话要说,皇后殿下若肯听,就会知道这个太子妃言过是非了。”
殷世煊眉头皱紧,下意识看向廉幽谷。
随后从灵案前抻直身子,冷冷问他:“你要说什么?”
廉昌丰冲廉幽谷微微一笑,“微臣要说的是,此女自为辛府收养后,便已经不是微臣的亲女了。微臣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查明,此女便是那深山孽畜附身的怪物,专程屠戮人间的。如此,岂能为太子妃?”
廉幽谷心中一沉,果然那暗箭冲她而来了。
“荒谬!”殷世煊言辞如刀,寒刃直射廉昌丰的眉心,“北周盛德在上,廉相竟以怪力乱神诅咒我皇室,是何居心?”
廉相啧啧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焦炭,呈给灵堂的大监,道:“此乃黑碳石,凡若病入膏肓如为妖孽缠身染疾者,只要闻上一闻,立知分晓。”言下之意,便是要拿殷世煊的身体作试金石。
殷世煊的身体他自己是知道的,虽然箭伤偶有复发,然大体一直无碍。只是眼下特殊,饶是真金不怕火炼的他,心里却隐隐有股不详之念——廉昌丰此刻放手一搏,岂会空手而来?
一时间,他的犹豫被众人看在眼里,反而此地无银。
廉幽谷心中惴惴,心跳越发慌促。屏气凝神地专注殷世煊一举一动,然最后那个结果却叫她失望了。
殷世煊到底嗅了那碳石的味道。初初还是寻常,气色不改。可短短两秒不到后,一行猩红的浓血便从他口中涌出。继而便见他面白如纸,腹内绞痛,暗红血液如溃堤之洪水,连绵不绝地从胸腔呕泄。一滩滩洒到素白的孝衣上,比他身受箭伤之后所吐之血更多。
廉幽谷顿时就慌了,想要上前将他扶住。
可脚底一顿,阵阵痛楚霎时从腹部传来,她几乎动弹不得。
一滴滴汗水将她的视线模糊。她望着面前人来人往,天翻地覆。有那么一刻她竟真的以为,她的夫君要被她害死了。
~
宣武殿内顷刻间人仰马翻,为救新皇,为绑新后,无数的人蜂拥而至。
殷世栎自然迫不及待,要以妖孽之说拿下廉幽谷。可姜嬷嬷一己便将所有人拦下,怒道:“娘娘要生了,若误伤小皇子谁人能担待?”
于是,所有人又不敢贸然抓人。只得将她往茹蕙宫里抬去,等待其产子之后,由皇帝再做定夺。
这一路上并不平稳。廉幽谷腹下时痛时缓,颠簸到茹蕙宫时,她已经接近休克。
殷世煊那阵浑血吐出之后,除了虚弱无力,倒没有其余并发症。因了廉幽谷目下痛苦难堪,他便也顾不得身子,一直坚持将她护送回宫内。
御医署接到消息后就立马倾巢出动,赶到了茹蕙宫。太子身染怪疾,太子妃胎位不稳。无论是这里边哪一桩,均是分分钟能叫他们人头落地的差事。他们心里清楚,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殷世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