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现在也很年轻,两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站在了此世的权力之巅,可也被逼进了绝路之中。
离开大学宫时,他们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
郑留沉默下来,心底燃烧的暗火正在渐渐失去助燃的柴薪……
“我从未看轻你。”商悯低声道,“只是我一开始就想清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以为,你也能想清。”
郑留唯有苦笑。
她没有看轻他,也没有看清他。
“师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商悯道,“事先声明,这个问题我并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问。”郑留抿唇。
“假如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倘若我先对你说出招揽的话,‘武郑战事已起,我为武王之女,当继承王位,你能否来武国,辅佐我’……”商悯慢慢道,“你会答应吗?”
郑留本该毫不迟疑地张口回答:“不愿意!”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郑王!
但,郑国已经亡了……武国大军压境,攻入了都城,只要商悯想,她可以立刻摘下郑国的旗帜,换上武国的虎爪踏云黑旗。世上也不需要有郑王存在了,也许不久之后新朝建立,此地不会再被叫做“郑”,这儿会被新皇拟定一个新的名字,拥有一个新的王,土地上的人也不再是郑国人。
如果再来一次……郑留不知道。
他输过一次了,第二次能否赢呢?
他的信念已经碎裂,他居然不再坚定。
郑留猛然恍悟。
原来他的骄傲和自信已经被商悯打碎,权力之心被她挫伤,就连感情也……一败涂地……他还有什么资格做郑王?
“满盘皆输的,是我啊。”郑留失去了力气,跪在了地上,神情恍惚。
地宫之内一片幽暗,连长明的夜明珠也不再散发光亮,如他的眼神一般,尽是死灰。
大军败了,郑王败了,郑国败了……甚至、甚至就连人族也……
“人族没有败。”商悯走到了他面前,她的军靴上也是可怖的暗红色,行走之时盔甲碰撞,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盖过了沉重的脚步声。
因穿着不便,她为与郑留平视单膝跪在了他面前,手放在他肩头使劲,强令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面孔。
“人族没有败,那么你也不会败。”她平静道。
“我已经败了。”郑留心底死寂。
“你也是人中一员,归属人族。”商悯盯着他,“看着我!事到如今,还要将目光放在国与国之间吗?与妖的战斗,才关乎人族真正的存亡!”
她手捏得郑留肩膀生疼,语气加重,带着深切的期盼,“师弟,何不做个真正的王?为人而战,为人而死?”
郑留抬起头,望着她。
他想起在大学宫时,她常常与他辩论政事,有很多次她都皱着眉告诉他:“师弟,天下顺治在民富……”
他听进去了,但就听进去了那么一点,只把这作为御民的手段罢了。
结果他发现,师姐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似乎也身体力行地这么做了。武国被她治理很好,已被占领的梁国部分国土,民众也对她十分顺服,武国大军缺粮,竟然有民众愿意主动将家中余粮借出……简直匪夷所思,世所罕见。
什么是王?什么才是真正的王?
难道他郑留不是个真王吗?
“在师姐看来,愿为民而死,便是真王?”郑留向她确认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