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活见鬼!”他说,“你以后是我的人,希科,你将来活着跟我一块儿活,死也跟我一块儿死,我的孩子!来,在我手下干差事跟我的心地一样,好得不能再好!”
“陛下,”希科回答,“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桩要干的差事,这就是在我的君主手下干的差事。唉!这桩差事正在渐渐失去光彩,不过即使厄运当头,我也要忠于职守,虽然我这个人曾经那样藐视好运。只要我的国王还活着,就让我给他服务,爱他吧,陛下;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他身边仅有的一个人了,请不要羡慕他有这个最后的仆人吧。”
“希科,”亨利回答,“我记着你的诺言,你明白吗?你对我来说既亲爱又神圣;在法兰西的亨利之后,你将有纳瓦拉的亨利作为朋友。”
“是的,陛下,”希科简单地回答,恭敬地吻了一下国王的手。“现在,你瞧,我的朋友,”国王说,“卡奥尔属于我们了,德·韦赞先生会让他所有的人都给杀死在这儿,而我呢,我宁愿让我所有的人在这儿给杀光,也不愿后退。”
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亨利也不需要再坚持己见。他的军队在德·蒂雷纳先生率领下,消灭了驻军;德·韦赞先生被俘,城池投降了。
亨利拉着希科的手,把他领进一幢到处还在燃烧着、到处都是弹孔的房子里,他把这幢房子作为司令部,在那儿向德·莫尔内先生口述了一封信,打算让希科带给法兰西国王。这封信是用很不好的拉丁文写的,末尾是:
“Quod mihi dixisti profut muitum。Cognosco meosdevotos,noscetuos;Chicotus c?terd expediet。”
大意是:
“您对我谈的话对我非常有用。我了解我的拥护者。您要了解您的。其余的希科会当面告诉您。”
“现在,希科朋友,”亨利继续说,“请你拥抱我,小心弄脏了你,因为,愿天主饶恕我,我跟屠夫一样满身是血。如果我知道你会接受,我会送你一份野味肉。但是,我从你的目光看出你会拒绝。虽然如此,这是我的指环,我希望你戴上它,现在,再见了,希科,我不再留你;骑上马奔向法兰西吧,你在宫廷谈谈你的所见所闻,一定会获得成功。”
希科收下指环,接着动身了。他花了三天时间说服自己,他并不是做了一个梦,而且他到了巴黎他那幢德·儒瓦约兹先生对着唱过小夜曲的房子的窗前时,还没有醒过来。
五十六 大约在希科进入奈拉克城的同时,卢佛宫里发生的事
我们感到有必要跟随我们的朋友希科,一直到他完成他的任务,因此离开卢佛宫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请读者们多多原谅。然而,万森发生的那件冒险之举的后果以及对象的情况,如果我们再避开不详细地谈的话,那也是不对的。
国王那么英勇地在危险面前经过,有一种后怕的感觉,这是在离危险远了以后,最坚强的人也常常会有的一种感情,因此,他回到卢佛宫的时候,不言不语;他祈祷的时间比往常长一些;他太虔诚,一把自己交给天主,就忘记向军官们和卫士们表示谢意,那些军官如此警觉,那些卫士如此忠诚,是他们帮助他摆脱了危险。接着,他开始上床睡觉,他梳洗得那么快,不免叫他的随身仆人大吃一惊;简直可以说他这样匆匆忙忙睡觉是为了第二天思路更清楚、更明晰。
德·艾佩农待在国王卧房里,等着一句感谢话,等得只剩下他一个人,发现还是等不来,只好闷闷不乐地走出来。
卢瓦涅克站在天鹅门帘旁边,看见德·艾佩农先生一声不响地走出去,他就突然转身过去对四十五卫士说:
“国王不再需要你们了,先生们,去睡觉吧。”
早晨两点钟,卢佛宫里人人都睡着了。
这个意外事件被严守秘密,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走漏一点。巴黎的那些善良的市民因此一本正经地打着鼾,丝毫没有怀疑到一个新的王朝差点儿上了台。
德·艾佩农先生叫人赶快给他脱掉长统靴。他没有按往常习惯带着三十多个骑士在城里到处跑,而是学着他那位显赫的主人的样子,开始上床,跟谁也不说话。
只有卢瓦涅克一个人,像贺拉斯的Justume et enaeom一样,哪怕世界末日到了,他也不会疏忽自己的职责。只有他一个人检查了瑞士兵和法兰西卫兵的岗哨。他们按照规定,执行着任务,但并不过分热情。
这天夜里有三桩违犯军纪的小事,受到了像犯严重错误那样的处罚。
第二天,有那么许多人在焦急地等着亨利醒来,他们想知道到底能指望从他那儿得到什么。第二天亨利却在床上喝了四盆汤,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喝两盆;然后他派人把德·奥先生和德·维尔纪叶先生叫来,要他们在他的卧房工作,草拟一道新的财政敕令。
王后得到通知让她单独吃晚饭,她派一个绅士去表示她为陛下健康担心,亨利屈尊回答说,晚上他接待贵妇们并且在他的书房里用点心。
王太后手下的一个绅士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她两年来隐居在苏瓦松宫,不过每天都要派人去打听她儿子的消息。
国务大臣先生们惴惴不安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国王这天上午心不在焉,甚至他们提出征得庞大的税额也没有引起他一丝笑意。
国王的心不在焉,对那些国务大臣来说,特别叫人担心。不过亨利有他的消遣,他逗弄他的“爱情大师”,每一次这只狗用它雪白的小牙齿咬国王的己经被它咬破的手套指头,他就对它说:
“啊!啊!没良心的,你,你也要咬我?啊!啊!小狗,你也攻击你的国王?今天人人都参与其事!”
接着亨利就像阿尔克墨涅的儿子赫拉克勒斯制服涅墨亚的狮子时那样,明显地鼓了鼓劲,制服了这只拳头般小的小狗,同时露出难以形容的得意神情,对它说:
“你打败了,爱情大师,你打败了,爱情大师的可耻的联盟成员,你打败了!你打败了!!你打败了!!!”
这就是德·奥先生和德·维尔纪叶先生能够偶尔听到的话,这两位伟大的外交家相信任何人类秘密都难逃出他们的耳目。除了对爱情大师的这些斥责的话以外,亨利一直保持着沉默。应该他签字,他就签字,应该他听人家说话,他就那么态度自然地闭着眼睛听人家说话,叫人无法知道他是在听还是睡着了。最后,下午三点钟的钟声响了。
国王派人去请德·艾佩农先生。
他得到的回答是公爵去检阅近卫骑兵队了。
他要见卢瓦涅克。
他得到的回答是卢瓦涅克在试骑利穆赞马。
国王的愿望两次受挫,人们以为会看见他生气的,可是他一点也没有生气,完全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国王显出最轻松的神气,开始用口哨吹一个逐鹿号声的曲调。只有在十分称心满意的时候,他才会沉湎在这种消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