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没有,哥哥;您是我的兄长,又是我的朋友,不是吗?”
“见鬼!我一直认为你有什么事对我这个凡夫俗子保密呢;我一直认为你心里只有我们那位博学的兄弟,神学的砥柱,宗教的烟火,宫廷中良心殿堂的高明建筑师,有朝一日的红衣主教。我一直认为你对他才会倾诉一切,而他听你忏悔,给你赦罪,给你——谁知道还有什么呢?……许还给你忠告;因为我们家的人,”安纳笑着补充说,“你也知道,是样样在行的;我们亲爱的爸爸就是一个证明。”
亨利·德·布夏日拉住哥哥的手,一往情深地紧紧握着。
“您对于我胜过神父,胜过忏悔师,也胜过父亲,我亲爱的安纳,”他说,“我再说一遍,您是我的朋友。”
“那末,我的朋友,你过去是那样快活,为什么我看到你现在一天比一天忧伤?白天出门的你,又为什么现在不到晚上不再去呢?”
“哥哥,我并不忧伤,”亨利微笑着回答。
“哪你怎么啦?”
“我恋爱了。”
“噢!你心事重重……?”
“是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心上的人儿。”
“可你说这话时却在叹气?” 。
“是啊。”
“你在叹气,你,亨利,德·布夏日伯爵;你,德·儒瓦约兹的弟弟,被饶舌的家伙们称作法兰西第三个国王的人……你知道,德·吉兹是第二个,如果算不得第一个的话……你富有、漂亮,你会像我一样成为法兰西最显赫的人,会像我一样成为公爵;只要我一有机会,就会让你成功的。你在恋爱,在思念,在叹气,可你曾经把Hilarlter(快快活活)作为纹章上的铭言。”
“亲爱的安纳,过去我已得到的和将来我会得到的,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给我带来幸福。我一无所求。”
“应该说你现在不再追求了。”
“至少我不会去追求您刚说的这些。”
“此刻也许是吧;可是以后你还是会去追求的。”
“决不会,哥哥。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想要。”
“你错了,我的弟弟。一个人叫儒瓦约兹,那就是说他的名字在法国是一个最响亮的名字;一个人的哥哥是国王的宠臣,这个人就会要一切,想要一切,也能得到一切。”
亨利把长满金发的脑袋低下,并且摇了摇。
“瞧,”安纳说,“这儿只有咱们俩,走迷了路。见鬼!咱们已经过了河,现在是在图奈尔桥上,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我看这么偏僻的河潍上,刮着料峭的寒风,靠近这发绿的河水,决不会有人来听咱们说话的。你有什么正经事跟我说吗,亨利?”
“没有,没有,就只一句话:我在恋爱,这您已经知道了,我刚才全对您坦白了。”
“见鬼!这算什么正经话!”安纳跺着脚说。“我也一样,天晓得,我也在恋爱。”
“您跟我不一样,哥哥。”
“一样的,我有时也想念我的情人。”
“不错,但不是每时每刻。”
“我也有烦恼,甚至也有忧伤。”
“不错,可您也有欢乐,因为人家爱您。”
“哦!我也有很大的障碍;人家要求我绝对保守秘密。”
“人家要求?您是说人家要求,哥哥?要是您的情妇在要求您,她就是属于您的了。”
“她当然是属于我的,换句话说,她是属于我和德·马延(亨利·德·吉兹公爵的弟弟和忠实追随者)先生的;因为,亨利.我的情妇正是德·马延这个淫棍的情妇。这个姑娘发狂地爱上了我,要不是她害怕马廷会杀了她,她早就离开他了。你也知道,杀女人是他干惯了的拿手好戏。再说,我恨这些吉兹家的人,能够捉弄他们中间的一个,我感到很高兴。好吧,我对你说过,我现在对你再说一遍,我有时也会有烦恼,也会吵架,但我并没有变得愁眉不展,像个查特勒修会的修士;我没有哭肿过跟腈。我照旧笑着,即使不是欢笑终日,至少也是笑口常开。听我说,告诉我你爱的是谁,亨利。你的情妇至少长得很美吧?”
“唉!哥哥,她不是我的情妇。”
“她美吗?”
“太美了!”
“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
“得啦吧!”
“我发誓。”
“我的朋友,我现在开始认为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危险了。这不是什么忧郁,天晓得!这是在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