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都会有良莠不齐嘛。”
苻坚毫不在乎地嘿然一笑:“这乡野之中,多数都是忙着耕种的田舍农家,难得出一两个识文断字的,只因左右无人,便可自居儒生了。”
“哼,陛下,这个老头这么迂腐可恶,待人无礼又傲慢,反骂我们是愚陋粗鄙之人;刚才你要是说出身份,保证把他吓个半死!”
白小涟愤愤不平地说。
“哈!小白哇,我干嘛要对他说出身份?”
苻坚却摆摆手,“这等山民无知,就算我说了他也未必肯信,就算是信了,他一个乡间腐儒酸,我与他又计较个什么?无论怎么说,人家还是好意借给我们一席之地了嘛。出门在外,上有片瓦挡风,下有炕头歇脚,还有人家的馍馍充饥,这些都是他的恩惠好处嘛,我们吃住皆出于他,就是让他骂上几句又何妨?”
“陛下,您真容易满足。”
白小涟仔细品味着最后一句话,突然问道:“那么,陛下,是不是只要吃住都由人家给,就得看人家脸色任人家责骂哇?”
“也不全是,只要没触及到自己的底线吧。”
苻坚倚着墙壁,炕下的油灯昏昏暗暗地照着,勾勒出他粗犷的轮廓,淡蓝色的好像一幅画:“当人家有恩与你的时候,如果恩大于他给你的怨恨,那就应该只记着他的好,他的过错自然就抵消了。若是弄颠倒了,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了嘛。”
“呃……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陛下。”
白小涟想起一句俗语,于是说道:“在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吃谁的窝窝,服谁的说说。既然我们吃了他的馍馍,又借住他家,被这老夫子骂上一顿却也无妨。是吧?”
“哈哈,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理吧。”
苻坚点点头:“总不能我们吃住着人家的,还要理直气壮的拿自己的优势吓唬人家吧?迂腐夫子的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让他骂几句消消气,我们也落个耳根
肃静,不必通宵达旦地看他那些歪诗了。”
“这倒也是。”
“唉,对了,陛下。”
白小涟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于是问道:“你为何这么信任我呢?我说的关于景略先生的事情,您为何毫不怀疑呢?当初我去找景略先生,磨破了嘴皮子他似乎都不肯信我能未卜先知。”
“我信啊。”
黑暗中,苻坚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景略这个人,从不信鬼神之说,但是我信。我自幼就信。当初我还是个小毛孩子的时候,曾经有人就对我说,他说我的面相非比寻常,将来必定大富贵。现在我可不就是大富贵了嘛。所以,我想,也许命运这种东西,是存在的,既然它存在,那么就一定有人能够预知未来,窥破命运。小白哇,你若非如此,当初阿生哥哥如何会封你做国师呢!”
“如果是这个的话,陛下,我对你实说了吧,请你不要怪我……其实,那时候我一见面就对厉王说,我是个算不准的江湖术士,于是他就当场封我做了国师,准许我顶着这个头号出去招摇撞骗……”
白小涟不好意思地向他吐露了实情,黑暗中只听的苻坚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气,白小涟想,他此刻的神情一定很尴尬吧?幸好天黑看不见。
“陛下,但是你放心,这个我敢用我的脑袋担保,王猛的困境是真的。”
白小涟见他不做声,赶紧解释说:“我虽然小事情算不准,但是历史大事我都算的很准的。比如我当初就对景略先生说过,你一定会成为天子,并且会与他成为最有默契的一对好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