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收回手。小太监随着这举动轰然倒地,脖颈一道淤紫。白沐上前探视,却已经没有气了,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向后跪行数步,叩头道:“草民莽撞。”
“无妨。白卿此举可是见怪于朕?”皇帝叹口气,絮絮解释道:“他是自幼侍候在朕身侧的,少时还伺候过苏尚书几日时光。朕本念着他乖巧听话,要好好儿待他,不想他这么快就离朕而去了……”
皇帝说着重情的话,却毫不犹豫地踩过小太监横在中间的尸首。
“今日宫中将有盛宴,若是平素扶个人都扶不好,那等场面,岂不是轻易便乱了分寸失了体面?我怜他却不能由着他。终归还是这样静静的由我摆布……最好。”
皇帝喃喃自语般走近两步,突然话锋一转,奇道:“白卿,你怎不抬头看朕?”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身处是非之时是非之地,白沐一时竟想不到言语答复。
“你在惧怕什么?难道你或是你们白家——也做了什么有愧于朕之事?”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气氛突然冷凝严肃起来。
白沐大惊失色,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人兜头泼了一桶沸水,再也跪立不住:“草民……”
“不过说笑罢了,白相是忠臣,料来是不会做对不起朕的事情。”皇帝像是变脸一般,方才还乌云密布,此刻已是雨霁云消。
他摆手打断道:“犹记得月前和严少卿打了个赌,今日凑巧到了时限,便请你来做个见证看场戏,你无须——”
一个老黄门带着十数太监急匆匆进了殿。
皇帝阴沉了面色,正欲发作,待看清了那老黄门的脸,又强自忍住,走了过去。
老黄门轻轻的走上前去,禀了一句什么。
“醒了?”皇帝面色稍稍动容,似有淡淡的欢喜之色。
白沐睡晕了头,暗暗揣度:醒了?莫非这宫中还有人刚刚睡醒了不成?
“醒了。”老黄门不动声色地伸手拽过一名太监挡在身前,“他便是苏大人醒来之时守在旁侧的。”
当今圣上喜怒无常善嫉多疑,宫中人尽皆知。那突然被揪出来的太监倒是个不怕死的,想来被皇帝的目光盯得发毛,挤着嗓子道:“是醒了,果真醒了。”声音奇怪不说,话语也不伦不类。
好在皇帝这会儿心情转好,倒并未计较。多看了那太监几眼,便不再疑虑,要抬脚离开。
只是那太监的声音听在白沐耳中,似乎有些熟悉……白沐心里隐隐生出种不妙的预感。
皇帝走到殿门口,却突然停住了步子,又挥手示意旁人先离开,而后转过身来,抚着殿侧剑架上的龙吟宝剑笑得森然冷然:“白卿若要看戏,就要做好看戏人的本分。若是这看戏看的不好,扰了戏子乱了戏文,可是要掉脑袋的——就像他一样。”
皇帝抽出剑身俯手一挥,一件血淋淋的物事咕噜噜滚至白沐脚下。
白沐下意识定睛瞧了一眼,瞬时胃里翻江倒海,变了脸色。好在今日奇遇连连,倒也勉强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过去许多时光……
第42章 一汀烟雨(三)
白沐定定的跪在地上,一半是因为浑身高度紧张而引起的僵直麻痹,另一半,则是害怕皇帝再次折返。再三再四的事情,于常人常理说不过去,但要放在当今皇帝的身上,那才是最寻常不过。
白沐跪着的时候也没闲着,脑中一刻没停,想起许多事情。
比如苏清晗的毒并未除去,莫篱那小混蛋,竟又骗自己;再比如一月赌期已至,自己不慎放跑了莫篱,不知严凤诉可抓到他没有,若是没有……可曾闻风观色,趁早包袱款款溜之大吉?
再有皇帝方才说三喜临门,不知是哪三喜?算来朝中内忧外患,何喜之有?自己被罢官,算来也仅仅不过月余,这朝堂局势变化之快,实在让人难以盘算。
——对了,方才那老黄门说苏大人醒了,料来指的是苏清晗,自己睡的糊涂了,又被皇帝连惊带吓,竟未反应过来。
还有……似乎很久没见过自家老爷子了。
再来方才圣上话语之中意有所指,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