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德一句也没有回答,一声也不出地回到舱内,静静坐下,默默望向窗外,为心头那在楚韵如落水的一刻,微起的涟漪,而静静闭上了眼睛,藉此掩饰住自检时,眼中闪动的异芒。
他就此不言不动,不再有任何表情,无论苏意娘问什么,说什么,也不加理会,直至天明。
苏意娘则一直守在船头张望,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犹自凝立不退,亦是一站至天明。
入水的楚韵如,开始并没有自己游到岸边,她只是随便找了一个方向游去,努力地游,至于游到筋疲力尽之后的下场是什么,她却并不知道,也不在意。
就在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无心挣扎地要任身躯沉入江水时,一股力量从肩头传了上来,她身不由己地自湖水中腾空飞起,只觉风声呼啸,身子几沉几浮,竟不知是落在哪处小舟上借力,又或是有人干脆以绝世轻功,凌波渡虚。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人已在岸上,脚已踩实地,耳旁有一个清柔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韵如抬头,明月下,美人如玉,月光竟不及那女子眸中的光华更动人:“是你。”
容若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幼时听过的儿歌,梦中有面目模糊但感觉亲切的妇人,在他耳边唤着孩子。梦中有清清的水,蓝蓝的天,有水鸟掠过湖面,惊起一阵涟漪,梦里荷花开满了月影湖,香气飘了十里都不散。风很温柔,山很清新,青山丽水中,有个身影,无比清晰,无比美丽,笑颜如花,声若银铃。
整个世界,安静美丽得让人不忍醒来。
容若醒来时,日已当空,他躺在床上,久久不动,梦中的情景已经不记得了,但梦中的欢乐,却似乎还在心头。
有一个声音总在耳旁萦绕。
是梦吗?却如此清晰。
张开眼,看一室凌乱,满床被浪,回想那梦中温柔,梦里荒唐,脸忽然有些红,心跳得飞快,一种独属少年的羞涩和兴奋直涌上来。
无论何时,身体都是最诚实的,即使是傻子,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腾的坐起身,四下一看,却觉十分陌生,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喊:“这是哪里,有没有人?”
“公子。”门外有人应声而入,绝世姿容绝世舞,这般佳人,如今却由他招之即来。
容若看到苏意娘,愣了一愣,脑子这才开始努力回忆:“是你,昨晚,我在这里喝醉了,然后,晚上……”
他看看苏意娘,再回头看看床,眼中忽然一片清明,微微一笑:“昨晚不是你,对吧!”
苏意娘一怔,昨晚他醉得那么厉害,哪里还有力量分清谁是谁。
容若微笑,伸手按在左胸卜,仿佛可以感觉到那里心脏的跳动,只要心还在,情还在,有的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认错,有种感觉,真真切切,直烙进灵魂深处:“昨晚,是韵如吧!她现在在哪里?”
苏意娘欲言又止,垂首才道:“我不知道。”
容若叹口气:“一定是害羞了,躲起来了。”
他眼中闪亮着光彩,声音里带着心满意足的感慨,以及无限的宠溺:“傻女人,为了我,何必这般委屈她自己。这么重要的时候,我竟然醉了。”回头看看床,看看被子,再想到昨夜荒唐,心中又是满足,又是感慨,又是忐忑。
他与楚韵如名分早定,只是当日在宫中之时,他总挂着自己退早要离去,所以并不真的染指楚韵如。出宫之后,情思暗结,偏一到紧要关头,他就不知如何开口,竟是白白转了许多色狼心思,却一回也没成功过。
好不容易,前些日子楚韵如默许,眼看着便是无边温柔,却叫一只猫给破坏了,当晚那神秘杀手的一枪,刺得容若心神震撼,知道自己目前还不知道被多少势力暗中算计,楚韵如的武功,也算不得真正的高手,他害怕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敢再与楚韵如深夜独处。
过了没几天,又发生楚韵如暗中与楚家传递消急之事,两人的关系就此陷入僵局,眼看着彼此虽努力遮掩,但仍感到距离越来越遥远,没想到,一夜之间,竟又天翻地覆,有此出人意料的转变。
此刻容若心绪翻腾,又是狂喜,又是兴奋,又是不安,这段时间来的郁闷伤怀早就一扫而光,只是恼恨昨晚自己竟然醉得昏沉沉,哪里还懂温柔,这么重要的夜晚,不知都胡说了什么乱七八槽的话呢?
此时此刻,他满心激动,只想快些找到楚韵如,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哪里还许意得到苏意娘的表情奇怪:“她必是一个人先回去了,我要去找她。”
容若大步向外走,与苏意娘擦肩而过,竟是毫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