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殿外的搏杀,本已惊动了他们,后来苏慕云刻意令人狂呼大喊,让人误以为萧逸命在顷刻。
百姓素来感念萧逸的恩德,不但不跑,反而冲进了平民不得擅入的猎场,试图保卫萧逸。
萧逸看得动怒,脸色沉了下来:“苏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慕云神色不动:“我要试试,此人只是普通剑士,还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我赌他不愿像对军队下狠手那样对付普通百姓,我要逼他放弃一切防范,全力闯进来,只有这样,我才有机可乘。”
“你这是让百姓送死?”
“我并未胁迫百姓,是百姓自愿为王爷舍身。”
“我虽知在百姓间有些人望,不过,若无先生事先派人混在百姓之中,只等这里叫声一起,就煽动百姓的话,普通百姓,怕也不会这么快就冲过来吧!”萧逸忍着怒气,冷冷道。
“王爷既说今日一切交由慕云处置,便请不要对我的决定加以阻拦。
王爷仁爱百姓,便更当保重自身。今日死的,充其量不过近千百姓,王爷若遇刺身亡,大楚举国百姓,都只能在暴君统治下受尽苦难。
”苏慕云也同样冷冰冰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萧逸双眉一扬,似要发怒,却又长叹一声,神色转为黯然:“先生爱我重我,我实感激。奈何我多年来,不过沽名钓誉而已,天下苍生于我,其实并不是最在乎之事,先生以往是错爱我了。”
他复又坐下,再不说话,重新拿了案上的奏折来批阅。
奏折上字字句句看得清楚,却又化为那女子嫣然的笑颜,盈盈的泪水,还有悲愤欲绝的伤心。
死不过在顷刻,他想的,却早已不再是他自己。
她此时,在做什么?
皇帝,是否已被引离她身旁?
萧若,此时,是否已被他自己的娈童杀死?
她可知道这些?
萧逸在心间,对着自己冷冷地笑。
杀了她的儿子,控制了楚家,夺得了天下,便真能得到她吗?
那个女子,骨子里的刚烈,难道你自己竟然不知道?
杀死了她的儿子,便也杀死了她,杀死她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杀了你自己?
可是,不如此又怎样呢?
萧逸,萧逸,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的梦想,是她,还是天下?
如果说最看重的是她,你心中明明知道,就算一切重来,你所做的事,也不会改变,你仍然不会把天下权位拱手让人,你仍然不肯对一无知小儿屈膝低头。
如果,你在乎的是天下,为什么,天下已将在你掌中,你却不快活?
你一点也不在乎死在最初是由她安排给旁人知道的杀手剑下。
你的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说你要免天下苍生苦难,你说你要振兴楚国,可如今你一点也不担心苍生与国家。
你对兵士将领爱护有加,深得军心,到今天,却眼睁睁看无数人为保护你而死,看那些忠于你的人,为了你,纵身受重伤,却半步不退,你竟然连心也不会为此动一下。
你太贪心,贪心到永远不会满足,贪心到拥有无数,却仍觉得生无可恋,你又太骄傲,骄傲到连死亡的心,也不肯让人知道,更不屑于去自杀,却要借那绝世的剑,行这一次不朽的刺杀。
看无数人的血,染红你眼前的世界。
他微微笑起来,笑容安详温柔,笔下如风,轻轻松松,再次把奏折中的难题解决。
难得他可以这般,一边思念着心爱的人,一边冷冷嘲笑着自己的心,一边听着外面的斯杀,一边清晰明快地处理奏章。
他对于结局已经不在乎了,生和死也不以为然。路是自己选的,就必须自己承担。
要么是皇帝死,要么是他死,或者他和皇帝,在同一时刻,死于同样的刺杀也无妨。
从决定去杀死她骨肉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等于在同一时间,杀死了她,亲手杀死她的他,还可以真真正正地活下去吗?
若死去,身入地狱最底层,他也不会后悔。
若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