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忙着宫务朝务,还得分出心神好好照顾这只小团子,倒也不见他有何手忙脚乱之处。
卫小四鼻孔里塞着两团纸,捂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他阿父将公务都搬来了他屋子里,有些无言。
小萝卜丁带着鼻音道:“光光阿父,你去忙吧,我没这么娇弱。”
霍光抬眸瞧他一眼,见小孩儿脸色还是不太好,难免轻微蹙了眉:“躺着吧,刚用过药茶需要发发汗。”
卫无忧连忙乖乖躺平,仿佛听了打板声后的尸体演员。
霍光浅笑,继续忙着陛下吩咐下来的事,头都没抬:“听说昨日有人跟陛下告状了?”
卫小四猫在被子里,悄悄缩了脖子一点点往下滑:“什么?谁跟陛下告状,告谁啦我怎么不知道。”
霍光:“是个孩子状告他阿父,说是课业一日有山那么多,完不成还要受罚打板子。你可曾听过此事?”
卫无忧把头摇出残影,很快又灵光一闪,点头改口道:“我没听过……不,不对!这肯定是司马阿兄的阿父,太史令大人管他可严可严了,阿兄昨日一把鼻涕一把泪跟我哭了好久。”
“唉,没想到他竟然背着我跟陛下告状了。啧啧,果然还是光光阿父最好了,一日只让我写五十个大字,背两首赋,简直太宽厚仁慈啦!”
霍光放下笔,抬头瞧见小家伙大半个脑袋都钻进被子里,只剩一双充满灵气的黑眸子露在外头,眼巴巴看着他的方向。
霍光一时心软了,无奈叹息,将此事轻轻揭过:“行了,跟太史令家的小公子待久了,学会微言大义,明褒暗贬那一套了?”
卫小四眸中一亮,萌萌笑着:“不学啦,阿父别气~”
此刻,远在家中挨批的司马迁:“……”
为什么都欺负我!
有些事情就是事与愿违。
昨日小家伙在庄上不愿意喝葱姜药茶,还大言不惭炫自己“身体强壮”,这回可好了,加倍的药茶和煎服的苦涩中药一日三趟的送进来,谁看了都得头大。
而霍光为了他的牙齿考虑,甚至不许小家伙喝完药之后抿一口饴糖。
这对卫小四可就是究极折磨了。他的味蕾不论是以前还是如今,都比常人要更能感受到一些细微的变化。
于是,这苦涩到他嘴里也就是五彩斑斓的苦了。
小家伙龇牙咧嘴的,望着刺儿端来的一小碗汤药,可怜巴巴卖萌:“光光阿父,我能不能……”
霍光眼中透露出不容商量:“喝完,不能吃糖。你平日里用炒菜偶会放糖,爱吃的甜品里也放着不少,再吃可就过了。”
卫无忧小盆友很会钻空子,退而求其次:“那我可以吃甜品?”
霍光:“……我没让人准备。”
“没关系没关系,焦……咳,炖奶做起来可快了,不费劲的,我可以乖乖等。”
卫小四鬼灵精,特意省略了焦糖的“糖”字。
霍光不懂这是个什么,只确定了这是牛乳做的,又被这小子磨得没脾气:“……药不能等,你先喝药,我让人去准备。”
有总好过没有,卫无忧很容易满足,很快就安抚着自己开心起来。他凑近碗边,突然又顿首,仰头期待的看着霍光。
霍光挑眉道:“又怎么了?”
“我可以分十口喝完吗?”
郎中令在朝堂之内都没这么无语过。他垂眸看着小萝卜丁专用的碗,都没他巴掌大,能装几口药。
但霍光还是网开一面:“五口吧,喝吧,不能说话了,食不言。”
再不找个理由封住小无忧的嘴,就该换他自闭了。
卫无忧小朋友这回倒是爽快了,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抱着碗“咕咚”“咕咚”“咕咚”,只分三口就喝完了。
不过,喝完之后那泛上来的各种各样不同的苦意,还是叫他小脸皱成了一团。
霍光递来热水:“漱漱口。”
卫小四连忙摆手,摆出一副“坐等焦糖炖奶”的架势,小肉手因为忍着苦涩攥的紧紧的。
霍光垂眸落在他独自悄悄忍耐的小手上,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丝丝悔意。
不过一块饴糖,也不是日日都用,他应该给无忧才是。